杀手书生白兰渡道:“有。他的长处多的是呢。大头领说他江湖经验最丰足,最能容不同之人,而且他江湖跑多了也跑得快,不但轻功好,连一口酒也成了他的暗器,而且是喝得越醉便武功越高,看来他迟早要创出一套‘醉拳’怪招来。”
铁手微笑。
他在等他说下去。
但杀手书生白兰渡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故意没把话说下去,反而道:“你不问?”
铁手诈作不懂:“问什么?”
白兰渡道:“你的优劣。”
铁手反问,“我为什么要问?”
白兰渡道,“每个人最关心的都是自己。世上最吸引你的声音,还是你自己的名字。大家一起来绘个像留念吧,画了之后你最先留意的是自己。尽管你们师兄弟四人情同手足,但若说你只想知道他们的而全不想知晓自己的事,那就未免太矫情了。”
铁手道:“也许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有缺点,没有优点,那又何必自暴其丑呢?”
白兰渡:“那你是不是太虚伪,就是过谦了。实际上,你性格上根本没有缺点——那位老捕爷,可别再在暗里站了,不然,我就一刀要了这位女捕快的命。”
白兰渡这一喊,陈风原小动作就全僵住了。
铁手心里又发出了一声浩叹,眼里对眼前的书生杀手更有敌意。
“我没有缺点?你也过分夸张夸奖了。”
自兰渡说:“表面上,你的确是全无弱点。你宽宏大度,仁爱慈和,功夫扎得够深,人面够广够博,铁肩担正义,铁掌称无敌。你既下似冷血冷硬偏激、好斗成胜,你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你也不像追命落寞落拓,酗酒爱困,你朋友多、知交也不少,而且办得起大案、扛得住大事,决不自暴自弃,也无偏激癖好。你亦不比无情多愁善感,孤芳自赏,他天生残废,你头脑身手,都一样壮健灵活,并能刚断任事,绝少自怨自艾。你比三你的三位师兄弟都无暇可袭、完整强大得多了。”
铁手道:“你这样就,我汗颜极了,”
——他嘴里这样说,但听得白兰渡这样大赞,难免也对他生了好感。
他随即警惕:
好险!
——自己一时对敌产生好感,待会几生死相搏时,难免就会手里容情,这岂不凶险得紧!
他这才明白这“子女和尚”的机诈深沉,心中更由衷的佩服了起来。
——但龙舌兰仍在他手里,刀锋冷,飞流白,深潭寒,他不得不好好的听对方把话说完。
只听白兰渡道,“殊不知你的弱点,其实比谁都多、都大都可怕!而且你的缺点正是隐伏在你长处之中!”
铁手听得惊然一惊,拱手道:“请教。”
白兰渡喝止道:“你要听就好,不必抬手,我怕你向我暗中发劲——你一出手,你便下手,这是我跟你的约定,你别迫我就好。”
铁手道:“你未说完,我不出手。”
白兰渡道:“那最好。我信你说的。你要听,我就说了,你太是爱充英雄,责任感重,所以更重然诺,守信义。这就糟了。你这种观念害了你自己,但你生来就是这样子的人,这也是你的特色,你改不了,也变不了,一变,就不是铁手了。你看你的过去,有多少次是为了守信、赴义,或要保住朋友的性命、颜面、而致受制于人、受尽奈毒、屡遏凶险、险死还生的!?你的大侠个性正是你的罩门死穴!”
铁手听得在夜风里衣杉尽湿,也不知是飞瀑溅雨还是冷汗直冒不已。
只听铁手哑声道:“佩服。”
这两个字他说得衷诚无比。
白兰渡道:“我本来也佩服你,但我却不服气你的信服的道义。一个直正的英雄是能破指出禁,出将人相,叱咤风云,另创天地的;而枭雄却能呼风唤雨,百无惮忌,做视同挤,唯我独尊的。你格守道义,到头来却为道义的铁枷所困——就像现在,我抓住了你的红粉知己,你能不能不救?能不能不理?能不能不顾道义,不理她生死,向我出手?嗯?”
他这一连串追问,咄咄逼人,铁手在寒夜里、冷风中,却汗如雨下。
三、不情愿的刀意
这一下子,铁手从这敌手的一番话里惊悟到过去平生,所作所为的种种成败得失、虚实真幻。
但到头来,他深深望了龙舌兰一眼,仍是发出一声长叹:“你说的好。这正是我的缺点。我改不了。”
他改不了。
——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一个人的真正本性,是改不了的。
就算一时强致,但在不久之后(乃至很久之后)又会在重要(大)关头显现了出来。
甚至更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