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眼睛不自在地看着波洛。
“我不知道还能帮您什么。警察已经找我们问过话了,波洛先生。”
波洛来回打量着这两个男孩儿。他们肯定不把自己称为男孩儿了。他们极力模仿大人的行为方式,模仿得也很像。如果你闭上眼睛,还以为是两个老俱乐部会员在谈话。而实际上,尼古拉斯十八岁,德斯蒙德十六岁。
“受一位朋友之托,我要对在某个场合的人进行一些调查。并不是在万圣节前夜晚会现场——而是为晚会做准备的时候。你们当时都在那儿帮忙吧?”波洛说,“目前为止,我已经走访了清洁女工,听取了警方的观点,跟一位医生交流过——进行尸检的那位医生,还跟当时在场的一位老师、学校校长和伤心的死者家属谈过,我也听到了许多本地的流言——顺便问一下,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一位女巫,是吗?”
他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都大笑起来。
“你是说古德博迪大妈。是的,她参加晚会了,还扮演了女巫。”
“现在我想采访,”波洛说,“你们这些年轻的一代,耳聪目明的年轻人,你们了解最新的科学知识,能做出敏锐的判断。我迫不及待——非常迫不及待——想听听你们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十八岁和十六岁,他看着面前这两个男孩儿,心里暗自思索。对警察来说是青年,对他来说是孩子,对报社的记者来说是青少年。想怎么称呼他们都行。这是时代的产物。他们两个,波洛判断,即使不如他为了引起话题而吹捧的那样高智商,也一点儿都不笨。他们在晚会现场,而且稍早的时候帮了德雷克夫人不少忙。
他们爬上梯子,把金黄的南瓜放在特定的位置,还为装饰的彩灯拉好电线并通电。不知道他们中的谁,还想了个巧妙的办法伪造了一沓照片,让那些女孩儿以为是她们未来丈夫的样子。他们还正好处于最合适的年龄,因此成为拉格伦督察,似乎还有老园丁的首要怀疑对象。最近几年,这个年龄段的犯罪率一直在上升。波洛本人倒没有特别怀疑他们,但是一切都有可能。甚至两三年前那起谋杀案的凶手也可能是十四岁或者十二岁的男孩儿、青年或青少年。最近的报纸上总会刊登这类案件。
他把这些可能性都压在脑后,暂时不去细想,先集中精神评价他面前的这两个人,他们的长相、服饰、举止、言谈,等等。以赫尔克里·波洛自己的方式,并且隐藏在外国人的曲意奉承和夸张做作的面具之下,让他们欣然轻视他,尽管他们也把那份轻视隐藏在了礼貌和良好的举止之后。他们都举止得体。尼古拉斯,十八岁的那个男孩儿,长相英俊,留着短络腮胡子,长发披肩,穿着一身丧服似的黑西装。不像是悼念最近的这出悲剧,而是他自己的现代穿衣品味。年纪小点儿的那个穿着玫瑰色的天鹅绒大衣,紫红色的裤子,还有带花边的衬衫。他们在着装上应该都花了不少钱,而且肯定不是在本地买的。不过或许是他们自己挣钱买的,而不是花父母或者监护人的钱。
德斯蒙德的头发是淡黄色的,有很多绒毛。
“我听说晚会那天早上和下午你们在那儿,帮忙为晚会做准备?”
“下午早些时候。”尼古拉斯纠正道。
“你们帮忙准备什么呀?我听好几个人说过准备工作,但我不是很清楚。他们说的都不一致。”
“比如很多的灯。”
“爬上梯子把一些东西放在高处。”
“我还听说有一些很棒的照片。”
德斯蒙德马上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沓东西,又骄傲地从里面抽出几张卡片。
“我们提前给这些做了伪装。”他说,“为女孩儿们准备的未来丈夫。”他解释说,“她们都差不多,女孩都这样。她们想要时髦点儿的东西。这些都不错,是吧?”
他把一些样本递给波洛,波洛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失真的复制品:有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年轻人,另一个年轻人的头发盘出一个发髻,第三个的头发都垂到了膝盖,还有各种各样的胡子,或者不同的面部装饰。
“做得都挺好,还都不一样,不错吧,是吧?”
“我猜你们有模特吧?”
“哦,都是我们自己。就是化妆而已。都是尼克(注:尼古拉斯的昵称。)和我两个人弄的。有些是尼克拍的我,有些是我拍的他。不同的只是——您可以称之为毛发样式。”
“太聪明了。”波洛说。
“我们故意不对准焦距,您知道,那样看起来就更像是想象出来的图像啦。”
另一个男孩儿说:“德雷克夫人对这些很满意。她肯定了我们的作品,这些让她笑个不停。主要还是我们在那个屋子里布置的灯光起的效果。您知道,安了一两盏灯,当女孩儿们坐在那儿的时候,我们中的一个就突然把一张照片从屏幕上晃过,女孩儿就能从镜子里看到一张脸。提醒您,只是发型不同而已,还有不同的胡须之类的。”
“那她们知道看到的是你们或是你们的朋友吗?”
“哦,我觉得当时不知道。至少在晚会上她们还不知道。她们知道我们在房子里帮忙布置,但我觉得她们认不出镜子里的就是我们。要我说,她们不怎么聪明。另外,我们还在脸上化了妆改变样子。先是我,接着是尼古拉斯。女孩儿们一直尖叫,好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