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吩咐,手下也无可奈何,王瑞军招招手让一个小刑警去找陈法医。刑警来到法医办公室,硬着头皮讲了局长的要求。陈法医一听要他给活人看感冒,顿时大发雷霆,说我又不是江湖郎中,我一天到晚既要给活人做伤情鉴定,又要给死人尸检,现在感冒发烧也要找我?我要是这回给人看了感冒,以后单位里大病小病岂不是都要找法医?岂有此理,坚决不去。
陈法医不肯来,张一昂也没办法,只能让刑审队员问他有没有看病的记录。郎博图说有,病历本放在办公室,他可以打电话让秘书送过来。
对郎博图的审讯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监控室中的众人先等他的病历送过来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根据目前审讯情况,众人产生了两派不同的意见。王瑞军、宋星等老刑警觉得郎博图不会是凶手,他的表现很自然,没有任何慌张,而且迄今除了他经过平康路这一点外,没有任何涉嫌杀人的疑点,他每天都会经过平康路,这说明不了什么。另一派只有两个人,张一昂坚定认为郎博图就是凶手,李茜无条件信任他的判断。
“局长,如果郎博图的病历记录证实,他6号早上确实发烧39度,那么我想他不太可能是凶手。”宋星虽然近来在单位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过在命案的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保持谨慎客观的态度,小心地给领导提建议。发烧是极其难受的,若他真发烧到39度,这种状态下人会浑身酸痛无力,哪有心思杀人。
张一昂摇摇头:“就算他发烧,他也是11月6日发烧,陆一波是11月5日晚上死的。至少郎博图在11月5日精力可好着呢,要不然他哪有心思参加朋友的饭局?”
“这……”
张一昂冷哼一声:“还有个疑点,他11月6日生病这么严重,却在下午去北京出差。出差若是重要的事也没办法,他去听投行的投资推荐会,还参加了好几天,这未免太奇怪了吧?”
投行的投资推荐会,大多是想忽悠人投钱弄项目,真正好的投资机会早就内部拿走了,哪儿需要到社会上募资?郎博图在奥图集团当二把手也有些年月,这种资本市场的勾当自然应该一清二楚,他会为了这种投资推荐会,在发烧的情况下去北京,待了整整两天?
张一昂补充道:“他还有个最大的破绽。如果陆一波不是他所杀,我们跟他说怀疑陆一波的死和他有关,他第一反应就会说他那时感冒生病了,不可能有力气去杀人。他一开始为什么不说?”
“是啊,他为什么不说?”
“因为他心里盘算好了,如果他一开始就这么说,我们会怀疑他对口供早有准备。所以他故意先不说,等着我们来发现他感冒发烧,让我们主动排除他的嫌疑。”
“有道理。”听到张一昂将这两点摆出来,大家的立场又稍稍倾向于郎博图有嫌疑了。
不过宋星考虑了几秒后,犹豫着说了句:“局长……呃,我觉得这里稍稍有一点小问题。”
“你说。”
“如果郎博图一开始就说他生病了,没有力气杀人,我们会怀疑他提前准备了口供。现在他一开始没说,等我们发现他生病,我们还是怀疑他有问题。呃……也就是说,不管朗博图什么时候说他生病了,我们都会怀疑他撒谎?”宋星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成语——疑邻窃斧。从前有个人丢了一把斧头,他怀疑是邻居的儿子偷的,观察那人的言行举止,怎么看都像偷斧头的。后来那人挖地时掘出了那把斧头,再看邻居的儿子,怎么看都不像偷斧头的。
张一昂撇撇嘴,目光投向王瑞军:“你觉得呢?”
“好像……好像是老宋说的这么一回事。”
“这样吧,”张一昂叹口气,“我跟你打个赌——”
“打赌不用了!”王瑞军急道,他害怕局长学习陈法医,为这事要赌谁辞职,不管赌输赌赢,肯定是他辞职啊,哪会轮到局长?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破案抓出真凶是统一目标,何必打赌呢。
“我们就赌一块钱。”
“哦……”王瑞军如释重负,“好吧,打赌什么?”
“我赌郎博图在医院的检测报告中,是细菌性感冒,不是病毒性感冒。如果他是病毒性感冒,我直接放了他。”
“啊!这又是什么道理?”王瑞军一头雾水。
张一昂解释道:“他感冒发烧的前一天有精力参加饭局,发烧的当天下午有精力去北京,说明他这场感冒是故意的。怎么能故意感冒呢?很简单,他在11月5日晚上杀害陆一波后,回家一直冲冷水澡,现在这天气冲冷水澡很容易感冒发烧。他故意弄出感冒发烧,让我们在调查中,排除他的嫌疑。着凉引起的感冒都是细菌性感冒,病毒性感冒需要有传染源,可不是临时想得就能得的。所以我赌他一定是细菌性感冒,否则的话,我马上放人。”
众人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纷纷猜想,现在的犯罪分子为了洗脱嫌疑,都玩得这么高级啦。
半个小时后,郎博图公司职员将他的病历送到了公安局,里面有11月6日的看病记录,病历上写着发烧38。8度,化验单上的记录真的是细菌性感冒!王瑞军不可思议地看着淡定微笑的张局长,回头再看监控里的郎博图,不由得觉得此人颇为可疑。
审讯继续进行,但很快刑审员把准备的问题都问完了,他的所有回答有理有据,和命案扯不上任何关系。唯一的疑点便是张一昂方才指出的他发烧前一天参加饭局,当天下午又出差去北京。这只能说明他感冒了还到处跑,成为移动传染源,没有公德心,可法律也没规定感冒了就得待家里不能乱跑吧,他们也不能以此定罪。
到现在为止,警方压根儿没拿出任何实质性证据,这让审讯的工作很难继续下去。刑审员抬头看向监控探头,向领导投来求助的目光。
众人也没主意,目光都投向了张一昂。
张一昂站起身,自信地笑了笑:“还是我去会会他吧。”
他拄着拐杖离开房间,走进审讯室。刑审员见领导来,都起身让到一旁,让他坐中间。
“郎博图,我是张一昂。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招还是不招?”
郎博图听到他名字后,脸色微微变样,支吾着:“我……我真没杀人,你们要我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