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活得这样粗糙。”柳见青说:“大姐姐喜欢花,有什么不好的?我也喜欢。”
她们三人前几日对月为誓,义结金兰。薛令姜岁数最长,所以是大姐姐;柳见青岁数次之,是二姐姐;而月牙儿因为年纪小,只能当三妹妹。
月牙儿手拿绢扇,笑说:“人前怎么没听你跟她说好话,人后你倒夸起她来了。”
“我向来就是这个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笑,忽然听见帘外传来一声。
“萧老板,桃叶渡到了。”
才掀起轿帘,一股江风迎面而来,清清爽爽,连六月的燥热都被着江风压下去了些。
此地是金陵最大的渡口,桃叶渡。所谓沧海桑田,这时候的秦淮水系和月牙儿印象当中的有所不同,出了内城水道,只见江水滔滔,水势浩大。听人说是因为离扬子江并不远。
站在桃叶渡远眺,一面是蜿蜒出去的水道,直至大运河。另一面,水面宽而长,似一面瘦湖,有许多芦苇荡漾在水边。沿着这瘦湖往上,就是皇家禁地玄武湖。
两人才下轿,候在渡口边的钱老板就迎上前来。钱老板做事一向心细,除开伙计,他还带了两个丫鬟,一人手里拿把伞。争着跑过来,为月牙儿和柳见青遮阳。
“这样大热的天,难为您亲自过来。船就停在前边。”
月牙儿微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一行人往渡口边走。
只见三条画舫,正停靠在码头边。
新装饰过的画舫,被烈日一晒,散发出淡淡的桐油气息。
柳见青附身在月牙儿耳旁,问:“怎么有三条画舫?你原先不是说买两条的吗?”
“原本打算是买两条,一条做厨房,一条做宴席之所。可大姐姐听说后,自己掏钱叫我再多买一条。说是一条画舫专门接待男宾,另一条画舫专门接待女客。”
月牙儿向她解释道:“本来我也想买三条画舫的,可就是怕手里的现银不够,所以只打算买两条。幸亏大姐姐帮忙,手头才宽裕些。”
听了这话,柳见青瞧着月牙儿笑:“我才不信你手头的钱买不起三条画舫呢。你那日吩咐鲁伯往京城去,还给了他一大包银子,别以为我没瞧见。这个时候使人进京去,你怕是为了吴勉的春闱提前做准备吧?”
“也不全是。”月牙儿驻足,仔细叮嘱她:“这话你可千万不能和吴勉说。”
“为什么不同他说?”
“本来考功名这东西,也就没个准数。他如今连秋闱都还没考呢,就先说这个,没得给他添负担。再说了,我也有其他事要办,并不只为了这个。”
柳见青看她是真急了,便笑着说:“好啦,好啦,我才不会做这长舌妇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走到了画舫停靠的岸边。钱老板满脸堆笑,请两人登上画舫去瞧。
买画舫是为了办船宴,说起来,也是之前的经历给了月牙儿新店的灵感。船宴之妙,在于既可饱览湖光水色,又可品尝美味佳肴。同时吃船宴比起在屋里吃酒席,要格外高阔些。毕竟老式的建筑,难免有些不通风,日色一不好,或者遇上酷暑天,就很容易使人烦躁。即使是杏花馆,入夏之后,主顾最想预定的还是庭院里的坐席。
而船宴却没有这个问题。船行水上,清风自来,景色自移。
除此之外,船宴这一种用餐的形式,简直是专门为达官贵人量身定做的。一是私密性极好,不比坐在大酒楼里,偶尔能听见堂客的嘈杂声。就是规矩严密的女眷,也不用担心被外人所冲撞。二是极为风雅,古时典籍里,总能瞧见王孙公子宴饮于船上,饮酒作乐之时留下许多传世名篇。
这也很符合月牙儿对自己产业的定位——赚富人的钱。
她素来是有什么想法,就要去验证的。正在做市场调查呢,凑巧听说有人愿意转手船只。月牙儿便亲自去看,这船大小形制正合她意,既不会太大,以至于在秦淮河上不能通行;也不很小,与普通家人制的食船没什么分别。虽然有些地方不大适合做船宴,但也能改。看过之后,月牙儿便交了定金,之后又委托船行的人按照她的要求将画舫重新修整一遍。
登船遍览,月牙儿从袖里掏出原先所画的图纸,自己拿了一份,给了柳见青一份,一样一样去对照。
偶尔有几处不符合规划的,月牙儿便用笔圈出来,交给船行的钱老板,要他返工。
柳见青将手遮在眉上,往船外看:“你这船宴,打算在哪里办?秦淮河么?我当初也吃过船娘做的菜,但人家的船,可比我们这两条小。”
“要是和寻常船家差不多,我也不用做了。”月牙儿笑指右边的瘦湖:“应该是在这里。”
“可地方,倒没秦淮景致好看。”
“你放心,就是现在没什么特别的,等到船宴开了,我也必定使这里有好看的地方。”
这话换旁人说,柳见青可能不信,可既然是月牙儿说的,她便无异议了。
看罢画舫,两人照旧坐轿回去。
如今杏花馆店里的主厨,是小黄师傅。自从金谷宴黄师傅给月牙儿推荐自己的侄儿之后,他便来杏花馆做事了。起先是帮厨,专门给月牙儿伍嫂打下手。小伙子嘴甜,做事也机灵,学了几个月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