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谁先动了心?
她喜欢过孟帆吗?
不喜欢吗?
岁月太久远,有些秘密在光阴中已经难辨,隔着生死的界限,可能不清楚反而更好。
温静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她能记起的,关于孟帆的最后一件事。
回到北京的温静慢慢忙碌了起来。
她依旧每天挤地铁,滴乐敦眼药水,吃胶原蛋白,坐在电脑前不停做一大堆看不出来意义但必须要做的工作。偶尔会被经理骂,然后向同事抱怨,没有男朋友的几个剩妇女就会约在一起,去夜店喝一杯,周末的时候苏苏还是会约她出来聊天,刀子们的话题再次升级,从要小孩到婆婆很令人头疼,两人一说就能说上几个钟头。
刀子们也会再提起初恋,苏苏便会无休止地重复与足球小将的那点事,温静也会无休止地附和着“是啊”,与以往不同的是,她也会说起杜晓风和江桂明,给苏苏讲北戴河的星空、沙滩和散开的鞋带,讲地球仪的礼物,红酒和戒指。
苏苏说她与江桂明未免太遗憾,温静没有答话,江桂明的手机号刀子一直没有删,虽然再也没收到那个人的只言片语,但她想说不定哪天她表妹的手机坏掉了,他还会来找她。
温静与杜晓风也已经不联系了,只是通过他人人网的状态知道他贷款买了房子,准备装修,还有就是金薇功败垂成在筹划为孟帆在《夏旅》做一个专题,名字剽窃了她的创意,就叫做“初恋爱——寻‘孟’之旅”。
但是这件事她没有跟苏苏说,在他们的生活中,孟帆真的离开了,没人再说起关于他的种种,多的是新鲜的生活新鲜的人,台风莫拉克重创台湾,传奇巨星Michacl Jackson死因公布,快乐女生几进几评委又爆出内讧,建国60年大庆要用多少烟火……人们每天点击的都是这样的新闻,温静也是如此,看上去过得很逍遥像是把一切都忘了。
然而不提起并不代表忘记,全部忘记是小孩子们才爱说的大话。
温静把孟帆放在了一个独特的地方,那是她心里小小的一隅,承载着最初的美好和感动,让她在琐碎的生活中不再寂寞。
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就是,带着孟帆的青春一起,慢慢变老,老到要死去的时候,就换上干净的衣服,抱着这几本杂志,闭起眼睛躺在床上,这样如果再见到他的话,就可以当面问:“你喜欢我吗?”
温静想听他亲自说出来:“我喜欢你。”
初恋时不懂爱吗?温静并不这么认为,初恋时的爱叫做初恋爱,是最棒的恋爱。
是无论多么不起眼的人,是丧失掉爱情信仰的人,是沦陷于现实中的人,是变成一个个社会符号的人,都一定有过的爱情。
因为拥用孟帆的初恋爱,温静的人生始终会亮着一盏灯。
这一点微光是够温暖,她已经幸福过了。
入秋的北京有点冷,穿着薄风衣的温静缩了缩脖子,人行道上的红灯变成绿灯,她自由自在着仰起头,轻快地走入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一会儿就不见了。
番外之桂 江桂明再次见到那枚碎金戒指时,已经是孟帆去世后第二年的春天了。
它本来已经被藏在书桌最下层抽屉的最里面,那大概便是人心里最矛盾的位置——既不愿意忘却,也不愿意常常记起。
如果不是装剪辑报的文件薄夹住了挂在戒指盒上标明“桂”字的那张卡片,它不知道还要被放在那里多久。
江桂明眯着眼睛拿起了戒指盒,藏蓝色的天鹅绒面上蒙了一层薄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它打开,只是把那张不甘寂寞擅自出现的卡片取了下来,然后他把盒子又往里塞了塞,彻底断了它重见天日的念想,关山抽屉了事。
然后,当江桂明扔了那张卡片,放了一张CD,冲了一杯伯爵红茶,又读了半本杂志时,他才发现一切还是徒劳。
他能躲过戒指的璀璨,却躲不过记忆的闪光。
“这是什么?”
“我的符号。”
“桂?”
“嗯。”
温静低垂着头,轻抚卡片上的文字,小心又好奇的样子,清晰犹如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