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屠夫半夜摸黑赶着牛车,车上坐了罗家四人,又装了四麻袋麦子,用块破布盖着,压得车轮死沉死沉,老牛吃力的拉着车,咕噜咕噜缓慢的走向青石镇。
这时候整个李家村全都睡沉了,李春花用手摸着破布下满当当的麦子,听着车轮的声音,大饼脸不自觉的堆满笑容。
小女儿冬梅早就睡熟了,头枕在姐姐秋梅的腿上,秋梅的腿被压麻了,她把冬梅的头搬开,揉着腿,跟她娘埋怨:
“娘,我以后再也不想到姥家去了,我好不容易捂得白点,你看这几天又晒黑了。”
秋梅把袖子捞起来,伸胳膊给李春花看。
这年代女孩一般十四五就嫁人了,秋梅今年都十二了,过了秋天就该十三了,隔壁卖油家的小平哥长的俊,巷子里很多女孩都偷着喜欢他,他们两家铺子又挨得近,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秋梅一颗春心早扑他身上了。
罗秋梅的懂事勤快在她们那条巷子也是出了名的,长的也还过得去眼,就是皮肤黑了些,这便成了秋梅的心病。这些天在姥姥家她多干点活也不算什么,可她娘非让她去麦场晒麦子,被大太阳晒了这几天,她刚养白点的脸皮又黑了,甚至比以前还要黑些。
可气的是二丫那个死丫头,也跟着晒麦子,怎么就没晒黑。
秋梅揪着衣袖,既觉得委屈,又忍不住嫉妒沐雪,在心里咒骂她。
“秋梅,你懂什么!”李春花看了一眼大女儿的手臂,她不一向都这么黑吗?什么时候白过?一点儿没发现自己女儿那颗荡漾的春心。
“你不去麦场,人家怎么看的到你干活,知道你勤快?”
李春花拍拍秋梅的手:“娘让你去麦场干活也是为你好,这样一来你勤快能干的名声传播出去,以后也好相看不是,再说你辛苦这几日,算个啥?你看你姥给了咱多少麦子,这可不是白辛苦。”
李老太生了四个子女,就数这个大女儿李春花心眼最多,最滑头。她从小便不得她奶的欢心,她娘没生大弟牛儿以前,她奶总是变着法儿的折磨她老娘,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李春花惯会看人脸色,会做乖面子,不然怎能哄得她老娘团团转,嫁出去了还贴补她这许多银两和粮食。
来的时候大张旗鼓的,把猪肉淋了水,一路漏着腥味,让全村都知道她这个女儿是有多孝顺老爹老娘,走的时候偷摸顺了这许多的粮食偏选在半夜,就是为了不让人瞧见。
这样别人也就以为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是真心实意回来帮娘家干活了,还自带了那一大包的猪肉,谁不夸她孝心好?
沐雪趴在窗沿上,直到大姑和姑丈几人出了院门,才重新躺回床上,她算是看穿了她大姑打的这手好算盘。
她穿过来好几个月了,平日家里忙的累死累活,咋没见大姑一家来搭把手,麦子一收,就带个猪脑壳,一包猪下水来帮着晒两天麦子,就换了他们家四大麻袋麦子啊!
操!
她大姑的心劲儿可真是黑!
那猪脑壳管几个钱,走之前还切出来,差不多都进了他们罗家人的嘴。
妈的,比起她娘在黄家姥姥家拿一斗米都感觉不自在,这大姑妈实在脸皮厚的可以。
沐雪心里愤恨不已,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家人都在家筛选麦子,选出金晃晃颗颗饱满的麦子分到一边,准备拿去交税。
沐雪想寻机会把晚上看到的事透露给三婶刘桂英,有心让她去闹上一闹,李老偏心她女儿也偏的太过了,怕是她这样偏心家里人还不知道呢。
正好刘桂英要去上茅房,沐雪拍拍屁股也准备跟过去,想着怎么不留痕迹的把事说出来,脚还没跨过堂屋门槛,就听外面敲锣打鼓有人扯着喉咙大喊:
“各位乡亲,新帝登基,免三年地税咯,今年不用交地税咯…。”
哐哐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