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的挖参热潮暂先不表,且说沐雪三舅舅家,满哥儿洗三儿这日。
沐雪怀里揣着地主家傻儿子的宝贝金叶子,左右都是不安,估摸着还是得寻个空子还给他去,只两次遇着他都是在大街上,那专门迷路的傻小胖子也不能天天在大街上等着她去呀,又不知他家在甚住处,便有些着急。
恰那日宾客退后,天边都出了彩霞,苏老爷才领了宝贝儿子苏明轩来给黄三爷过礼。
按说沐雪和她娘在这种日子原本该留下,帮着照看两日她三舅妈并还嫩央央的满哥儿,只三舅妈的亲娘并娘家姐妹来了,便没得她们的睡处,如此沐雪便与那傻乎乎的小胖子给生生错过了。
中午吃过饭,沐雪一时寻不着苏明轩,就只得强按下心中的不安,和她娘说了一声,便出门去荣和堂找程大夫了。
这年最后一波烟草叶子,她还得给那老狐狸送去。
荣和堂午后最是清净,沐雪跨进屋,看铺子前屋一个客人也没有,白小六正处在青春变声期,这两年猛窜了个子,还是和沐雪不对付。
他软趴趴的趴在抓药的前台上,整个人焉了吧唧的,眼瞅着沐雪从门口抬腿进来,也只是无精打采的扫了她一眼,破天荒的没有对沐雪横眉毛竖眼睛,找着由子挤兑她。
沐雪也懒得招呼白小六,在前屋扫了一圈没见着程老狐狸的影子,熟络的打帘子进里屋去。
白小六见她进去,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着些啥,无精打采的叹了一口气,毫无神采的双眼对着门外的大街,放空。
“雪娃娃,你来啦!”程大夫正坐着哼哧哼哧的使劲研着药槽里的草药,见沐雪进来,随口招呼。
沐雪自己寻了凳子坐下:
“你家外面那位是咋啦?又是谁惹着他了?”
程大夫道:
“别理他,我马上研完这槽药,你先坐着等等。”
见程老狐狸双手不停,额头冒着汗珠,显然研了许半天了,沐雪忍不住笑道:
“您老放着现成的小徒儿不欺压,咋还自己研起药来了,我见外间并没有一个人,这徒儿歇着,让老师傅干活,且说说是哪家的道理?”
程大夫见药槽里的药也研得差不多了,便停了手。
“那小子这两天吃了炮仗,脾气大着呢!全不用理他,过两天,他自己就好了。”程大夫拿过帕子仔细擦了擦手:
“我这寻思着你也该上门了,快,把货拿出来让我瞧瞧。”
“您还是先擦把脸吧!”沐雪一边往外掏烟草丝,看着他额头的汗珠都卡在皱纹褶子里,忍不住劝。
“呆会儿别把汗滴在这还魂草上了。”
程大夫听了,用手一抹额,还真是一脑门的汗。
“那你先等等。”
他正准备去后头舀点水洗把脸,就见白小六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重重摔了帘子,进屋,也不看两人,直冲冲的冲到后头院子去。
沐雪和程大夫对了下眼,奇怪的道:
“还真是吃了炮仗啊!”
平日里都是程老狐狸压着白小六,白小六再精怪在他师父面前,一下子就老实了。
程老狐狸也有些个怪脾气,不是那心软得人,忙起来的时候把一个白小六当三个使,也没见白小六敢吭声啊!
沐雪眼睛在程老狐狸脸上打转,直觉这师徒俩是出了啥事了。
两人还在愣神,白小六便端了一盆清水出来,哐得一声放在程大夫面前,也不说话,也不走了,就在屋里坐着,刺头儿一样,拿眼睛瞪着程老狐狸。
程大夫本能的想呵斥这徒弟两句,不知为甚,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拿帕子在清水里浸湿了擦脸。
两人之前奇怪的气氛勾起了沐雪的好奇心,真是一番好戏,看的她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哎,小六子,你和你师父咋得啦?你平日不是怪怵他的吗?今儿个,胆儿怎么这么肥啦?敢对着他甩脸子了?”
沐雪眯起眼睛,笑嘻嘻的撞了一下白小六的胳膊,虽白小六比沐雪大了好几岁,但混熟后她发觉这小子幼稚的很,就因为程老狐狸对她的脸色好些,就以为她要与他争程老狐狸的宠,日日的看不惯她,跟她下绊子,他私下在程老狐狸面前说她的坏话,怕是箩筐都得装个十筐八筐的了。
“你问他。”白小六也不计较沐雪对他的称呼了,气呼呼的瞪着程大夫,没好气的说:
“他老人家偏要上赶着要去寻死,师父都要死了,这铺子我还守着干嘛?往后这荣和堂指不定就让隔壁的老贼给接手了,我白小六连个留身之处都没有了,还不许我生生气?”
沐雪听了这一耳朵,心中更加好奇,程老狐狸可是惜命的很呢?能上赶着去找死?上哪儿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