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此时已恢复了如常神情,眸中隐忍不豫,此事由夜天凌来处理自然更合适。
卿尘对他挑挑眉梢,半安慰半戏谑的神情,十一剑眉一动,同样无奈中带着三分调侃意味看回去,俩人居然在对视间漾出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夜天凌淡淡看了看许封:“你可知发生何事?”
许封往殷采倩处一瞥,眉头紧皱:“末将刚刚得知。”
“该当如何?”
“末将自当受罚。”
“为何领罚?”
“驭下不严,部属触犯军法,领将当负其责。”
“好,本王着你同领三十军棍,可有怨言?”
“并无怨言。”
说话间许封扶右膝叩首,自己将铠甲解下,露出脊背坦然准备受刑。
夜天的目光此时才带往殷采倩处,但只漠然说了句:“继续。”
“慢着!”殷采倩以手撑住军棍,倔强说道:“要打连我一起打!”
天空阴云欲坠,厚厚的灰暗压下大地,凛冽风起燎原而过,细微的冰粒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或许很快便会有一场大雪。
夜天凌更胜冰雪的冷然声音缓缓道:“你当本王不会?”
玄色披风迎风高起,在殷采倩面前一闪而过,她曾在梦中无数次细细描摹的清淡身影在玄袍之下透出沉冷威严,越发使他整个人冽如冰峰,而记忆中那种如影随形,总叫人有些心疼的孤寂此时被不怒而威的肃峻所取代,和想像中全然不同。
近在咫尺,远似天涯。
但她仍坚持护在郑召身前:“凭什么这么重的责罚他!”
“军中私留女子,依律责三十军棍,除三月俸饷。”夜天凌给她明白。
“那他便是因我而受罚,我不能坐视不管!”殷采倩说道:“要怎样你便免他惩罚?”
“军法如山。”夜天凌扔出了简短的四个字,挥手。
殷采倩还要再争,夜天凌抬眸掠来,她猛然被那幽深底处极锐的犀利震慑,暗云压城的锋芒,不动声色却令人根本不敢与之对视,遑论再言。
卿尘瞬目轻叹,她知道夜天凌终于动气了,即便那怒色只在他眸心一闪。眼前这般形势,恐怕得下令将人拖开方能贯彻军法,她眼波往夜天凌处微微抬去,却见他也正将目光投来,她一笑,硬要士兵把殷家大小姐架开的话,传到皇后耳中怕不妥当。
会意的将眉梢轻挑,卿尘上前拉开殷采倩:“别再胡闹,这是在军中。”
殷采倩反身质问道:“你也是女子,为何便能在军中?”
卿尘声音清和,淡淡道:“我是奉旨随军。”
身后军棍落下,声音干脆,毫不容情。
殷采倩大急,无心同卿尘分辨转身欲拦,但手被紧紧握住,不大不小的力道,让她挣脱不开。
面前那双眼睛潜静中微微的清锐透入心间,她听到卿尘低声说了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四殿下治军无情?若再闹下去,这三十军棍怕要变做六十,届时生死难说。”
她闻声停止挣扎,迟疑的往夜天凌处看去,那张不辨喜怒的面容冷如严冬,怜悯或是宽纵丝毫不可能显现其上。
面对着这份冷酷,除了顺从,分明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处,郑召和许封两人背上从白变红由青生紫,而至皮开肉绽飞溅鲜血,滴在衰草薄雪之上灼人眼目。
她何时见过如此血肉横飞的景象,惊怒并且惧怕,更掺杂了无力的不甘,顿时眼中泪水圈转,双睫落拢扭头一避,断珠般落了下来,却狠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而卿尘面对军中刑罚,却似毫不动容。
三十军棍很快打完,许封同郑召咬牙俯身:“谢殿下责教。”
“扶他二人回帐上药看治。”夜天凌淡淡命令道:“长征,调派人手,明日送她回京。”说罢拂衣率众而去,根本不给人半息反驳的机会。
十一冷看着殷采倩顿足落泪,卿尘对他静静一笑,悄悄挥手,他面上不悦之色稍霁,亦转身离开。
风月灯下一杯酒
积了终日的大雪到底纷纷扬扬落下,山川原野万里雪飘,天地苍茫,瞬间便将整个军营银妆素裹掩在了纯净的雪色之下,一眼望去风光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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