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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部分(第2页)

殷采倩终于看向他,细看了会儿,怅然道:“方才在校场见着你,我真以为是澈王回来了。可是现在仔细看,是像,可又不十分像。他发起怒来更像皇上,冷冰冰地不说话,想想也挺怕人呢。”

夜天漓有些恼火,话中就带了狠意:“我们本就是兄弟,像有什么奇怪?你回去告诉殷监正,十一哥这笔账,我和殷家没完!”

殷采倩将头一转,眼中酸楚刺痛,凄凉难耐:“王爷要怎样便怎样吧,只是别误了去北疆的正事。”说罢翻身上马,娇叱一声,紫骝马放蹄而去,很快便消失在青石平阔的大路上。

夜天漓满心情绪无处发泄,紧绷着脸打马回府,身边人都看出他心情恶劣,格外小心翼翼。府中内侍见他回来,有事情欲上前禀报,看看他脸色却又犹豫。

夜天漓转头没好气地道:“有事就说,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那内侍忙俯身道:“是,王爷,巩思呈又来求见,等了王爷半天了。”

夜天漓挥手将缠金马鞭掷下,心头“噌”地就是一阵怒火。巩思呈昨天便来过漓王府,夜天漓心知他是为巩可之事而来,见都不见,没想到他今天还来。

那内侍跟着夜天漓大步往前走去,眼见他将身上披风一扯兜头撂了过来,转身站住:“让他来见我!”

内侍躬着身去了,不多会儿引了巩思呈前来。夜天漓已经进了寝殿,内侍前去通报,巩思呈站在阶下再等。高檐华柱之前他独立的身子有些佝偻,花白鬓角,风霜苍老。他抬头往殿内看去,宫幔遥遥,深不见底,无端令人觉得压抑和不安。原本连着两天都见不到漓王,他早有些心灰意冷,只是现在除了漓王外,没有人能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说上一句话,不管漓王是什么态度,他总是要试一试,这毕竟是最后的希望了。

过了好一会儿,寝殿深处终于有人走了出来,正是漓王。巩思呈来不及细思,忙趋前几步:“王爷。”

夜天漓此时已经换了一身云锦长衫,扣带镶玉,箭袖压金,头绾攅珠七宝冠,玉面俊俏,带着高贵与冷傲。他缓步在殿前站住,居高临下看向巩思呈,脸上倒也不见先前的怒意,只是阴沉沉地有些骇人,骄狂中透着几分煞气。

他不出声,巩思呈只得弯腰候着。良久听到上面冷笑一声,夜天漓道:“你想保巩可一命?”

他直接就这么问,巩思呈倒愣住,接着道:“逆子混帐,百死莫赎,但请王爷救他一救。王爷若肯说话,皇上定会开恩。”

夜天漓道:“好,本王答应你。”

他如此痛快,非但没有之前料想的羞辱,连一句推诿都不见,巩思呈意外至极,随后匆忙道:“……多谢王爷!”

夜天漓盯着他,唇角慢慢生出抹极冷的笑:“用不着谢本王,皇上说了,巩行既然定了贬去涿州,巩可,就发配定州充军,你谢恩吧。”剑眉一挑声音一扬:“来人,送客!”说罢头也不回径自转回殿中去了。

他那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巩思呈眼前几乎漆黑一片,仿若由死路直坠地狱。天下三十六州,单单发配到定州,巩可军粮一案害死定州数十名将士,定州军民早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生啖其肉,落到他们手里,这是生不如死啊!巩思呈僵立在原地,混浊的眼中一片空茫,冷风袭来,寒彻心骨。

麒麟吐玉盛阳春

春江水暖,远山吐翠,几痕堤带横陈。

楚堰江上轻舟画舫,穿梭如织,江水东西,往来南北,既有商贾侠客,亦有名士鸿儒。这几日正是三年一度的春闱都试,各州士子齐聚天都,登科应试,一时风华云集。

楚江杏林是天都里一大胜景,时逢春至,繁花锦绣如云似雪,连绵西山三十里,直至江畔。春闱收试之后,江上舟舫不断,游人比肩,锦衣雕鞍,笑语倜傥,几乎比金科放榜还要热闹。临江一艘巨大的石舫依山带水迎风,乃是登舟饮酒,遥看花林的好去处,此时聚集着来自各地的士子,船上寒喧之声此起彼伏。

都是同年参试应考,士子们呼朋引伴,落座品酒,不免便要说起今年都试。这个话题一开,顿时高谈阔论沸沸扬扬,细听之下,其中竟有不少非议之辞。

今春都试一反常例,重时策而轻经史,燮州士子卢纶以一篇平实无华的《南滇茶税考述》竟得以金榜题名,御笔钦点为金科状元,同榜探花梅羽先的《平江水治说》更有诽经谤道之辞,十分惹人争议。这次都试因与历年的惯例大相径庭,令不少人措手不及以至名落孙山,难免颇有微词。

应试的士子大都是些年轻人,自负诗书满腹,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越说越是喧闹,再加上推杯换盏,酒助谈兴,渐渐竟要指责起朝政来。

隔着几转屏风,这石舫往里面便是分隔开来的清阁雅室,其中一间几面花窗正对着那些士子们聚集的地方。窗前青帘半卷,点点筛进些阳光。素席清酒,落花片片,室内几人也都是普通文士的打扮,但却显然不是今年应试的士子。坐在一张梨木低案之后的人身着水天色素锦长衫,发结银丝青玉带,身形颀长,神色清峻,正透过花窗遥看着那边人声鼎沸的场面。他只是坐在那里,闲握杯酒,浑身上下却透着叫人不敢逼视的尊严气度,目光淡定间仿佛尽览一切,沉稳深邃有种掌控全局的力量。

外面喧哗的声音传到这里已经弱了不少,但依旧听得清楚。坐在他身旁的人一边听着这纷纷的议论,一边抬手轻捻了落在席前的落蕊,腕上那道幽光冥亮的墨色串珠一晃而过,沉静夺目。

这人听了会儿,突然笑道:“都说文人的嘴最为刻薄,果然如此,让他们这么一说,如今这朝政混乱不堪,恐怕不出三年便要天下大乱了。”

那青衫人笑了笑,随意说了一句:“年少气盛,难免自以为是,也是人之常情。”

那边士子中有个白衣黄衫的年轻人,一直是众人间最活跃的一个。这时仰首饮尽杯中酒,酒壮胆色,在大家的拥簇中铺纸蘸墨,牵袖挥毫,片刻间将一篇指责都试政策的文章一挥而就,众人传看之下,纷纷叫好。

那人将笔一掷,扬声道:“诸位同年,今年都试废经取仕,摒弃礼制,小弟实不敢苟同。你我寒窗苦读,十年一试,却遭逢这样不公平的待遇,诸位若觉得小弟今天这一篇告文写得有理,大家一同去都试放榜的宸文门前张贴起来,请朝廷给个公论,必使之上达天听,以陈谏言。”

众士子闻言而起,颇有一呼百应之势。雅阁中坐在下首的陆迁有些忍耐不住:“主上,不能任他们这么闹下去,让我过去约束一下吧。”

眼前两人正是为了解仕情微服出宫的昊帝和皇后,都试这番调整必然在朝野引起震动,夜天凌早已有所预料,唇角淡淡一挑:“你可压得住他们?”

陆迁俊秀的面庞上一派自信洒脱,笑道:“这点儿把握还是有的。”

“不急在此时,”夜天凌一抬头,“冥执,去想法子将他们写的那篇告文抄一份来看看。”

冥执领命去了,远远见他和那群士子们周旋一阵,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过不多会儿,拿着一张墨渍簇新的告文回来。

夜天凌着眼看去,先见其字龙飞凤舞,潇洒遒劲,再看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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