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透露出无限的疲惫,面色亦然,可抱着她的双臂却是坚定而有力的。米丘动了动嘴唇,终究把头往外一撇,无声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去车站?”莫廉岑的问话中微微含着怒意,更多的却是紧张。虽然知道她是醉了,但依然无法原谅她希望逃离的真意。
“我想我打了你,你大概要好阵子不理我了,帮我订的机票也不给我了。可是我妈刚才又打电话催我回家过年了。所以我就去买票了,我忘了,春运的车票不好买,要排队……”
莫廉岑把手臂紧了紧,把她的头别向了他的怀里,叹气道:“回去我就把机票给你,我们两个人的,一起回去。”
米丘没有应答,却是止住了哭声。
许久,她忽然失心疯似的带着哭音轻笑了起来:“莫廉岑,今天见我打了你,估计以后老太太再不会把我当做罗薇了。”
莫廉岑头疼地闭上了眼睛,觉得她似乎还没完全从酒精中清醒,只得沉声道:“别再胡说八道了,你们本来就不同!”
米丘果然没有再胡说八道,可她的沉默却让莫廉岑愈加烦躁,反觉得她还是随便再说点什么比较好。
到家后,米丘第一件事问他讨要机票,莫廉岑把两人的一起给她,她看了眼日期,问道:“可以改签吗?我想早点回去。”
莫廉岑微蹙眉:“那之前我大概都没有时间,如果改签的话你得一个人走了。”
“本来就是一个人。”米丘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她所做的事情却令莫廉岑无法忽略——她竟把其中的一张机票随手撕了。
莫廉岑当即僵在了原地,就在两人之间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时刻,米丘很快转身走开,将自己反锁进了卫生间里。听着门内传出哗哗的水声声,莫廉岑脸色铁青,有一秒种,几乎有踹门而入的冲动。
很响亮的一声噪音,不是他摔了门就是砸了东西。米丘听得心儿一颤,却很快闭眼安慰自己道:“气吧气吧,等气过头,把她彻底放弃了,就一切太平了。”
这么想着,她的心却越来越凉,即便泡在热水中,浑身依旧颤抖得厉害,她觉得那个医生是个庸医,她的酒精中毒一定还没解,否则怎么会连毛巾都拧不动。
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她扇他那一巴掌的画面,声音分外响亮。但她知道其实他不会疼,因为在出手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可是她却疼,手不疼,心疼,或许他也一样。
她觉得自己从没有过的糟糕,糟糕到空前地没有了自信。
她不禁惨淡地想到,在那一群非富即贵阵容豪华的人面前,她只能用鲁莽的言行来对抗她们咄咄逼人的气势,却丢了他的人更伤了他的心。
那个罗薇一定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比较,而莫廉岑心里也一定清楚。
是啊,她们不同!
所以他才会不在乎她的宅居不出,不在乎她的碌碌无为。所以他对待她的方式就是无限制地替她包办,甚至连她的工作他也暗中包揽,因为他觉得她不具备很多能力。
不能冤枉,即便她是如此不合格,他依然对她很好,好到她几乎以为那是一种可以上升到和罗薇同一级别的情感。
可惜,她和罗薇毕竟不同。
罗薇是他的妻子,而她只是作为一个依附着他的存在。
迷迷糊糊中,米丘似乎又回到了火车站,她被拥挤的人流推挤着不知走到了哪一个站台,列车员看也不看就把她手中的票给撕了,她一看,撕掉的却是莫廉岑给她买的机票。
她被押进了车厢,整车厢的人都围着她指指点点,面目狰狞地嘲讽她,辱骂她。说她不自量力地用机票冒充火车票,还不知羞耻地占了别人的位置。她拼命逃拼命逃,无论逃到哪里那群人都追着她跑,疯狂中她看见远处有一架飞机将要起飞,她知道,那就是机票上的那个航班。她挥舞着手中被撕破的机票要登机,可是却被那群人七手八脚地拉住了,她拼命地想挣脱甚至听到了自己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升降梯一点点收起,在最后的那一刻,在舱门口,她恍若看见一个黑衣的背影——
“莫廉岑——”米丘不顾一切地大叫。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地抱住。
“我在这儿!”——是他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嗓音,此刻抵在她的耳边响起,那熟悉的感觉令她感动地如闻天籁。
米丘慌乱地抱住他,努力贴近他温暖的身体,一遍遍地用蒙上了泪水的脸颊感受着他的胡茬,仿佛只有这样直观的疼痛才能证明他的存在。
“呜呜,我梦见你一个人走了,丢下我,我喊你,你却不理我!我不要——”
她有些疯狂的举动令他有些揪心的疼痛,一瞬间,对她所有的愤懑困惑全都释然。之前她所说所作的一切矛盾言行他都可以完全不在乎了,因为她在病中,已用最本能的行动告诉了他,她的真心实意。
他偏过头用嘴唇贴上了她发烫的脸,舌尖轻触,满是咸咸的泪味。“别怕,别怕,我一直在这儿陪着你,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