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这两个人的地位在青玉阁不分伯仲,一般人也难憾动,可是,一月前,隔壁的怡红院突然热闹繁荣了起来,许多原本是清玉阁的熟客都往怡红院去了,连紫玉姑娘的几个老相好,都不再往清玉阁来,而是每晚都往怡红院去。
而且,客人们每每去了怡红院后,都是一脸兴奋,如痴如醉的出来,一个个议论得热闹又激动。
连清高的紫玉姑娘亲自倚在楼栏前勾首张望,都没有几个恩客肯多看她几眼了,要知道,以前只在特殊节日,紫玉姑娘才会偶尔现一现面,让那些只闻其名难见其人的京城公子老爷们可以一睹芳容,从此午夜梦回时,可以遐想着姑娘的芳容入睡。
这下,清玉阁的老鸨徐妈妈坐不住了,生意越来越差不多,祭出最后的王牌都不见成效,隔壁莫非请了天仙来了不成?
最让担心的是,嫣红姑娘最要好的金主福王世子近来也很少光顾了,有小丫头说常看见世子爷与几位朋友往隔壁去了。
嫣红姑娘还想进福王府的门呢,这下也急了。
再清高也装不下去了。
这一天,嫣红姑娘扮成男子模样带着小丫环,决定去隔壁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哪位尊神抢了自己的生意。
要说这位嫣红姑娘长得有几分英气,宜男宜女,女妆时清丽温雅端庄,男妆时俊美斯文,还有几分书卷气。
一进隔壁的门,就感觉气氛很不一样,没有老鸨他龟奴前来迎客,而是两位年轻干净的少年,彬彬有礼而地弯腰鞠躬行礼,没有客套的调笑,只是安静地微笑地站在两边,作了个请的手势。
这样的礼数显得大气又有分寸,既让人觉得受到尊重礼遇,又没有感觉对方过分的热情俗媚,光这个迎宾礼就给人耳目一新。
嫣红带着小丫环继续往里走,发现进门后竟然是个狭长的通道,而非平常的开阔大院,通道过后,就是一个很大的殿堂,地面铺设着光滑的大理石,墙壁粉饰雪白,看不到屋梁,屋顶漂亮又闪亮,一进殿,便感觉眼前一亮,看不见明灯,视线却很明亮开阔,与方才略显昏暗的通道判若两样。
而大殿的尽头,是个圆型的舞台,却不象平素青玉阁的舞台那般台,只是比平地高出三个台阶模样,大殿的两侧坐摆着很多圆桌椅,客人们三人一桌,围坐着聊天喝酒吃点心,而酒也不是她平素常见的烈性白酒,而是女儿家都能饮上几杯的甜米酒。
点心则非常可爱,有的制成花型,有的则是小狗小猫的模样儿,既香气诱人,又好玩。
而主席台上,则有个女孩子戴着纱帽正低低地吟唱,一旁伴奏的也不是嫣红常见的古筝,而是一管小笛,一把胡琴,再加一把琵琶,一架小鼓。
女孩的声音略显低沉沙哑,歌曲也是嫣红从未听过的,并不艳俗,歌词很通俗,并不坚涩,就是平素常说的白话,却有意境,简单的几句话能直达你的心,戳中人心中最柔软,最惆怅之处。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哦,夜空中最高的星,能否记起,能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嫣红几乎立即就沉醉在女孩儿的歌声里,有几个女儿家是自愿进入这一行的?要么是出身,要么是生活所迫,既便如嫣红这般红透半个京城的名妓,那也是历经了不少沧桑与艰辛,其间的困苦与屈辱,又岂是外人所能明白的?
可见不得的行业,从事者心中也有一块不为人知的光明处,那是对人生对理想的向往和企盼,女孩儿的歌正好戳到了嫣红心中的最柔软,刺探到她唯一没被污染的纯结。
客人大多都是嫣红的旧识,以往进了青玉阁便一个个搂着心仪的姑娘直往屋里去的人,此时都安静地坐在圆桌旁,静静地听着姑娘的歌唱,没有人喧哗,更没有人作出半点猥琐之态。
有少年上前来指引嫣红在一处空桌旁坐下,因客人太多,圆桌旁早有一位客人,嫣红定睛一看,竟然又是旧相识。
“李公子……”嫣红讶然道。
看见这样打扮的李公子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而是做了个虚声的的手势,小声道:“幽幽姑娘唱歌,莫要出声。”
嫣红点头,依言坐下。
李公子不是嫣红的相好,而是紫玉的,以前为紫玉曾一掷千金,只为搏紫玉一笑,而此时,他安静地坐着,目光如痴如醉的看着台上带着纱帽唱歌的女孩儿,眸中的爱慕之情不言而喻。
一曲终了,女孩儿抱着一把木制的,不知是什么琴的乐器起身,向台下的观众深鞠一躬,然后飘然退下。
台下掌声雷鸣,久久不息。
嫣红也忍不住鼓掌,姑娘的歌确实唱得好,词好曲好又新颖,连伴舞都没有,看客们却都能沉醉曲中,嫣红自问自己很难做到。
而那女孩儿只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纱裙,妆容也素净,身段轻灵高挑,自远处看去,透着股空灵飘远,不可亵渎的清贵。
“她是谁?”
嫣红忍不住问。
“幽幽。”李公子一直盯着女孩儿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纬缦后,才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长得很美吗?看不见真容。”嫣红忍不住酸溜溜道。
“你才来见回?就想一睹幽幽的芳容?你可知,她是天上最明亮的那颗星星,高洁,清雅,明丽,只要能每天见到她的清影,小爷我已是心醉,心醉啊。”
李公子说着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甜酒,一饮而尽。
“不就是会几首新鲜的小曲么?至于说成是天仙?”嫣红酸道:“如果有人肯写出那么好的曲子给奴家,奴家一样能唱得好,甚至比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