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史书上所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4)”。
你一次一次描摹我的面孔,哪怕你的指尖微凉,也比我寒冷的肌肤暖上许多。我闻着你身上诡异的血腥味,第一次不觉得如芒在背。
你吻上我眉心:“无论如何,我会保护你。”
我怅然道:“什么?”
你越发郑重:“无论这人间如何乌糟,有我在,谁也别想伤你分毫。”
大夫背着药箱匆忙入府,为我隔帘号脉,道是我身子无碍,只是过于孱弱,不可大喜大悲。我饮下小厮煎的补身汤药,静养三日,便觉得松快不少。
你从身后环住我的腰肢,吻了吻我鬓发:“成日闷在府中,都要闷坏了,今日沐休,我陪你出去。”
出去?从前你是从来不许我离开院门半步的。
我恹恹摇头,轻声道:“不怕我跑了?”
你从鬓发吻到我后颈,又轻轻咬了口:“不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抓你回来。”
说是带我出去散心,便是到绸缎庄做衣裳。你不曾令人抬轿,让我顶着半透纱帽,与你并肩而行。
这还是我第一回走在街上,觉得甚是新鲜。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我贪看着鄞都最繁华的双禧街人潮如织,灯火粲然。
街上的女人都意味不明地打量我,仿佛要用目光剥去我的白纱。但看到你身后那些挎着金错刀的百户总旗,威风凛凛,便都不敢造次了。
你紧握我的手,声音琳琅如玉:“锦绣衣庄新来了一批吴陵缎,各家男眷都在抢着挑选,咱们也莫要错过了。”
所谓吴陵缎,出自江南吴陵,华美瑰丽,流光溢彩,寸缎寸金,甚为难得。天下人曾如此戏谑浮世四大乐事,“吃的是全州稻,穿的是吴陵缎,住的是鄞州宅,赏的是洛阳花”。
从前在教坊司,有不少听我抚琴的恩客赠我绫罗锦缎,却都不如吴陵缎来的华贵。
我轻轻道:“吴陵缎奢靡,无需高媛破费了。”
我的心既不在你那里,便也不想接受你对我的好。
你不是我的良人。
你却把我握得更紧,眸光凝在我面孔上,仿佛是狼对猎物势在必得:“这不是由你说了算。”
锦绣衣庄是鄞都八大衣庄之一,集聚天下珍锦,专供官宦巨富家的衣料。我甫踏进去,只见前堂摆着各色花瓶,美酒茗茶,是雅谈之地。
想来那些锦缎都在后头。
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通身贵气,微微发福。她看你身后带着十几个跨刀的凌烟阁总旗,深知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忙亲自相迎:“这是哪位高媛?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