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妪垂着眼帘,神色无喜无悲,未有作声。
他则在此时向那老妪直接问道“尊驾可知——‘不空和尚’身在何处?可在当下诸僧之列?
‘善无畏和尚’又是否置身于这弥勒内院之中——阁下,究竟有怎样谋划?可知今时情形,早已不容许你来挑动国运,逆乱生死,乃至化自身为佛?”
“朕不曾为不空授记,不空和尚今在何处,朕躬不知。
至于善无畏僧,朕躬为之传下‘金刚界曼荼罗**’,他已是弥勒内众,但今之去向,朕亦不知。”金座之上的老妪缓声言语着,她置身于三清之肠的裹挟之中,并未有任何挣扎。
但她对于苏午的诸多提问,亦只是选择性地回答了其中一二个,其余并不作任何回应。
这个老妪终究只是‘天后’的一道投影而已。
‘天后’在此处或许有重要布置,是以不会轻易舍弃她的投影,及至诸僧人投影,但一旦苏午触碰到其根本利益之后,其亦必有壮士断腕之决意。
苏午闻听‘则天老妪投影’所言,眼中神光闪动,接着问道“不曾为不空授记此言从何说起?
不空和尚入慈恩寺以后第二日,即得准运,往大雁塔中修行。
彼时的雁塔,莫非不在尊驾的掌控之中?
当时我与不空和尚同至‘弥勒内院’,亲见阁下显女相弥勒,为我与不空授记——莫非阁下要说那个女相弥勒,并非阁下所化之相?”
老妪对苏午的问话摇了摇头“朕确曾引你入弥勒内院,亦确曾接引不空往弥勒内院来——但你当时回应与如今一样,不愿受记,拜入弥勒内院。
而那不空僧侣,只在兜率内院里稍作停留,便又自去——不知其所踪。”
苏午皱紧了眉头。
当时他与不空确实同至弥勒内院,然而在则天老妪投影口中,却变成了不空和尚只是在弥勒内院中稍作停留,便即不知所踪——这中间又生出了怎样变化?‘变化’是在具体哪一个时刻发生的?
还是说,则天投影所言其实暗有遮瞒?
“那不空和尚,何时离开了所谓兜率内院?”苏午问。
老妪答道“你离开以后,其亦消去影踪。”
“这倒是死无对证了……”苏午抬目看向老妪,他性意覆盖这云顶金殿,映照着在场每一个僧侣眉心那点性意,试图从中照见‘不空和尚’的些丝形迹,然而诸僧眉心性意灼然放光,根本不曾流转有任何与不空相关的因果!
苏午定了定心神,再向则天投影问道“雁塔龙脉之中,暗流涌动,种种‘秘密’已然悄然栽种此间。
你居于此地龙脉深处,得诸大誓愿力护持,有诸僧法性伴随,可曾见到那‘秘密主’?”
此处苏午所称的‘秘密主’,即是鲁母。
面对他的提问,那老妪垂下眼帘,再未言语。
金殿之内,寂然无声,连舒卷的云雾都凝滞不动——苏午凝视着金座之上的老妪,在三清之肠裹挟之下,朝其步步逼近,同时连连发问“阁下为何没了言语?
是已见过那‘秘密主’,被其所侵染蛊惑?
还是对此‘秘密主’一无所知,所以无可奉告?”
在他连声逼问之下,老妪垂下眼帘“‘弥勒下生’之中,当有‘龙华三度’。
第一重龙华会时,乃有‘龙子’自‘龙宫’之中降下,栽种于万般劫数之中,即成龙华树,而‘弥勒尊’于此龙华树下,脱去人身,断去生死,即证法性,令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此时追随弥勒尊诸僧侣中,有人承继弥勒衣钵,又为一生补处菩萨,作未来佛。
第二重龙华会时,弥勒尊成唯一佛,令前世佛入灭,摄诸佛性,为现世真如大佛,此时追随弥勒佛陀诸僧侣中,皆得菩萨果。
第三重龙华会时,弥勒尊化佛为‘我’,令无边智慧以龙华根脉,散播于苍生智慧海中,而自身‘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空中’。
此时一切生人,尽皆离诸苦厄,得阿罗汉果……”
老妪缓缓抬起眼帘,闪烁着荧荧绿光的双眼看向苏午,她面孔上的皱纹渐被抚平,满头斑白的发丝转作乌黑油亮的青丝,她倏忽间变得艳光四射,向已在三步之外的苏午说道“而今,‘龙子’已然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