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清谁也不看,就那么身板笔直地立在众人之首,象尊雕像。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浸透了薄绸制成的王袍,他抹都没有去抹一下。从小到大,他什么苦没有经历过?这就是人的意志。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这一定是那个天王在故意搞什么名堂,他就是要给大家作个样子看,让谁都明白,他杨秀清就是从不畏惧任何东西。
许久,随着一百名身强力壮的典天鼓擂响圣天门两侧的四面大鼓,典天乐的女官们奏响了轻柔的乐曲,人们期盼已久的天王终于出现在金龙殿前。
叫大家感到惊奇的是,天王并没有和往常一样乘坐几十个娇艳秀女拉着的金车,而是步行来的。
“天王万岁!”,在杨秀清的率领下,近两千名大小官员高呼着跪下身去。不少的官员已经是说不上是跪,而是双腿发软地跌下去。短短几个月的荣华,就已经把他们从前的那种坚韧,渐渐地侵蚀得剩不下多少了。
洪秀全面带微笑,站在金龙殿的台阶上接受着臣子们的叩拜。
三拜九叩之后,他疾速地走下台阶,双手扶起杨秀清,“清袍,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啊,以后这种礼节你就免了吧。”
他的表情颇显诚挚,同时,一边用自己宽大的袍袖,替杨秀清拭去脸上的汗水,一边冲着韦昌辉和石达开说道:“昌袍、达袍,快起来,大家都起来吧。”
杨秀清直到这个时候,才顺袖筒里取出块方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天王,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喜事啊,看看这里的摆设,简直是要过年了?”
“呵呵,是有喜事啊,而且还是个天大的喜事哩。”洪秀全没有过多去理会杨秀清那明显不满的神态,拉起杨秀清的手,又和韦昌辉、石达开示意了一下,几个人一起走上台阶,来到金龙殿的门口。
他和石达开交换了一下眼色,璇即面向众官,双手高高地举起,大声说道:“弟兄们,朕要告诉大家一个特大的喜信儿,马上天父将派他的第八和第九子降临此处,扶助天朝斩尽清妖。”
洪秀全的确有些福分,就当他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闹不明白是怎么一回子事的时候,天空中不失时机地响起了一阵奇怪的轰鸣声。说是雷声又不象,声音由远及近,愈来愈大,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循声仰头望去。
出现在人们眼里的先是一个黑点,黑点越变越大,仿佛一只大鸟儿朝着这里飞过来。那是一个绿色的大家伙,头上有个奇怪的东西不停地旋转。它赫然悬在了金龙殿的上方,不再动,只是不停地隆隆怪叫着。
洪秀全大张着嘴,把头转向石达开。
石达开尽管事先知道这样的安排,也和众人一样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好久,终于清醒过来,他看着满脸惊讶,又不知所措的天王,点了下头。然后急忙冲下台阶,挥动双手指挥一个个正呆呆地凝望着天上来客的众官员朝两边避让。
一阵混乱后,总算让出了一片空地。
那鸟一样会飞的大家伙,徐徐落到了空地上,叫声也嘎然停止。
忽然,它的肚子中间居然开了个门,缓缓走下了两个人。
这二人一式的打扮,短短的头发、白色的上衣、蓝色的长裤、黑亮的皮鞋,每人的腰间都挂着一个棕色包包(是手枪的枪套),手上戴着洁白的手套。
石达开欣喜地迎上前去,引领这二人来到了洪秀全的面前。他对这二人介绍说:“二位兄弟,这位就是天王哥哥。”又转向洪秀全,“天王兄,这两位就是八弟林海丰和九弟郑南。”说着,用手悄悄捅了捅木愣愣的洪秀全。
林海丰和郑南摘下手套,冲着洪秀全一拱手,“参见天王哥哥。”
洪秀全完全相信了石达开早上的话,真是天神下凡啊!可一时却又忘了该说些什么好。半晌,他紧紧抓住二人的手,激动地说:“好兄弟,快快免礼了。”说罢,冲着木呆呆发愣的杨秀清和韦昌辉叫道:“清袍、昌袍,快来见见八弟和九弟啊。”
无知和愚昧,最终导致的就是极度的迷信。
太平天国的将士们,无论是为生活所迫,还是有些人企图做着政治上的投机,由于受到拜上帝会的熏陶,很多人相信上帝和天父的存在。
尤其是这些官员们,他们大都是金田出来的老兵,曾亲眼目睹过杨秀清天父附体的情形,对此他们更是深信不疑。
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从天而降的林海丰和郑南,叫他们除去瞠目结舌之外,那就是对天父之说的百分之一百的相信。他们相信在遥远的天上,的确有着一个美丽的天堂。
天父明白过去,知道未来!
“天父万岁,天朝万岁!”
不知道是谁首先跪了下去,率先高喊着。人们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冲着上天,遥拜。有那些官员们,有擎着彩旗的牌刀手们,有金龙殿前早已忘记自己该做什么的典天乐女官们和典天鼓的壮汉,还有石达开、韦昌辉、杨秀清,也包括洪秀全。
“天朝万岁!”
这已经是上千人的共鸣,是发自内心的,还是逢场作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过,更多的人已经是热泪盈眶,甚至有女官的低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