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丰被瞅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扭头看看杨秀清,嘴里回答着,“好了,立即照发。”
“遵命,殿下。”傅善祥站起身,抱起杨秀清已经批复完的文书,转身离去了。她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笑出了两颊那大大的酒窝儿。
“东王兄果然办事干练,这么一会儿就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了啊?”林海丰笑着。
“呵呵,不是我快,是有些东西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不过是走下形式罢了。”杨秀清开心地说。他觉得自己好象开始喜欢上林海丰这个人了。他挥手示意刚刚送来茶水的女官退出屋去,又冲着林海丰一笑,“海丰贤弟,喝茶。愚兄虽说有功于天朝,但毕竟还是一凡人,既是凡人就不会是个完人。兄弟无论对我,还是对天朝,有何话说都可直言,如何?”
林海丰点点头。
他觉得面前这位外表不起眼的汉子,其实是个极其敏锐的人。从历史上看,杨秀清对时局的判断和把握也很准确,只是有些过于外露罢了。看来,历史上的洪杨之乱,绝非是几个人个人间的简单恩怨,而是太平天国内部所有矛盾的总爆发,真应的是那句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于是,他决定还是直接从太平天国的兴衰谈起,如果能得到杨秀清的全力支持,将会加速他对这个政权的改造。
天王府中,郑南按照林海丰的意思,也在和洪秀全进行着一次长谈,中心话题一直围绕着天国内部,官员与底层士兵的关系展开。他提出,天朝官员应当掘弃过分的等级界限,官兵要实现平等,对百姓要像爱护自己父母一般
洪宣娇中间走了进来,坐在一边儿聚精会神地倾听。她喜欢两位新王哥哥所说的每一句话。
对于郑南的观点,洪秀全不得不赞同。因为那些说法,与他在给拜上帝教的教众“讲法”时的主要思想并不矛盾,他无法反驳。他心里不服的是,自己是天王,说穿了,这以后的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难道自己连享受生活的权力都没有吗?
郑南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自然,绝对的平等是没有的。但我们完全能够做到的是,让我们的将士明白为什么去作战。这就要我们让他们看到,他们的家庭、亲友生活的比以前好,他们不再是谁的奴仆,而是自己主宰自己命运的人。这需要我们用实际的东西去让他们获得,而不是依靠简单、空洞的教义所能实现的。”
“在这点上,难道我们做的还不够吗?”洪天王似乎很不以为然,“天朝上下,支出都取自于圣库,大家不愁吃用。就说这杏黄的服饰吧,以往还不都是皇家的专用,现在天朝上下却可以任意穿着。”
“当然,天朝的确有许多地方不同于满清政府,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跟着太平军了。常言说的好,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说句天王不中听的话,天朝为了区别于满清,权力机构和官职的设置,就别出心裁。那么多奇怪的官职,其实难记的很。可是,真正应该与满清有区别的事情,你们却并没有做。”
“哦!”洪天王疑惑地看看郑南,问到,“什么啊?”
郑南微微一笑,“这天王府岂不是和紫禁城一样吗?”
听到这里,洪宣娇乐了,可不是嘛,天王府还不就是北京城的皇宫啊?
洪秀全瞥了妹子一眼,看着郑南,“难道不该有天王府?”
郑南摇摇头,缓缓地说到,“不是该不该有的问题,天朝如果与清妖没有根本上的区别,又怎么能让我们的士兵和天下的百姓,为了我们的事业去流血?”
洪秀全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直直地望着郑南。他们明显地反对有皇帝,更反对有皇宫,他们会真心地拥戴自己的洪家天下吗?
洪宣娇觉得宁王说的却是那么的入耳,见哥哥沉默不语,她不管不顾地哼了一声,“二哥,其实宁王哥哥说的在理。自从咱们留在了天京,原本生龙活虎的老兄弟们开始变的乌烟瘴气,比官爵比排场,比穿着服饰。稍微大点儿官员就可以开衙设府,养着数不清的闲人。我有句话早就想说,当我们女兵营的姑娘们在城外和清妖拼杀的时候,你们这些老爷们闲在那里也好意思吗?”
洪秀全被妹子刀子似的小嘴儿给逗乐了,“那依你的意思,是不是还要朕去领着你们的姑娘们去厮杀啊?”他疼爱这个妹子,不仅仅是因为妹子堪称天朝第一红颜须眉,还有就是当初为了政治目的,逼迫妹子嫁给了西王肖朝贵,导致妹子年纪轻轻就在守寡。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洪宣娇把目光转向郑南,“宁王哥哥,你说我二哥他要是和你们一样,还有人敢这么做吗?”
郑南呵呵地笑了,“宣娇妹子说的也太绝对了。”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洪宣娇大睁着一双火辣辣的眼睛,不解地瞅着他。
“错是没错,”郑南被她瞅的有点儿浑身不自在,转脸看看洪秀全,“只是天王毕竟是天王,他是一个国家的象征,该有他特有的尊严和权力。”
洪秀全多聪明啊,尽管知道郑南这是一语双关,可是表面上听起来,还是很受用。
………【第十八章】………
杨秀清此时已从林海丰的讲述中清醒过来,震惊之余又感到似乎有些必然。
他凝视着林海丰,听他继续说:“天父说东王兄应该是个能容天下之人,一定能改写这天定之数,也不枉他老人家一番苦心!”
杨秀清激动地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次,停到林海丰的眼前,“谢谢老弟在愚兄面前泄露天机!”说着,他一跺脚,“若说我存心要夺天王之位,实在是无稽之谈。要说对天王有不满之处,那我毫不隐瞒。自入天京,他一头钻进那逍遥窟,不理朝政,王妃娶了一个又一个。贤弟啊,打广西出来的老兄弟一刀一枪拼到这里,你天王不愿再走,老兄弟们自然也想享乐几时。人心啊!当初不是我不想倾力北伐,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试想一下,现在天朝号称百万之众,其实能战之兵不过二十万,一旦举国北上,就算取了清妖的京师,也许下场会更坏。”
林海丰完全赞同杨秀清的这个说法。就算取了北京,从上到下的腐败也许更坏,那无疑就是第二个李自成。他让杨秀清坐下,感慨地说:“是啊,天朝的问题不是在是否夺取多少城池,而是要解决最根本的问题,那就是如何争取民心。如何把我们的教义和我们的行动结合起来,让天下人看在眼里,并从中得到实际收获。得民心者,才能够得天下。”
杨秀清点着头。他已经认定林海丰他们是真心来扶助天朝的,毫无任何私心杂念。于是,他也完全坦露胸襟,诚恳地说:“海丰老弟啊,我其实是个粗人,没有多少文墨,做起事来也就粗糙的很。可我真心是想叫天朝昌盛的。我知道,这些年来其实我得罪了不少的人,有很多人甚至背地里骂我专权、霸道。这能都怪我吗?天王把我放到了正军师这个位置上,按照朝制,所有天朝大小事情自然就都是由我来发号施令。我就不累吗?”
林海丰默默地听着他往下说,“今天在金龙殿里我说请你们来主持天朝的军事,不瞒老弟说,当时我的确是有两重的意思。一是想试探下你们是不是喜欢争权夺势之人,二呢,也是愚兄真的想这样做。”
看到林海丰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他笑着止住林海丰,“老弟不用多加解释,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为人。暂时就想按老弟的想法去做,合适的时候替愚兄多分担点儿压力。愚兄就是再笨,至少还明白一个道理,我和我的一切,都是和天朝共存亡的!”
直到这时,林海丰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才算全落了地。他把天国史讲给杨秀清听,其实根本就是在进行一次赌博。结果好了,杨秀清会和他结成联盟,如果不好,就要导致整个太平天国上层的混乱。不过,对于最坏的结果他也有了相应的准备,那就是兵变。他可以扶助石达开,铲除一切敢于阻止他的计划之人,绝不手软!
当目的已经达到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