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静波无话可说。事情到了现在,如果是按照金能亨想象的那样,用美国政府来压对方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他看的出来,这位王爷对列强既不恐惧,似乎还恨之入骨,否则也不会出现前面的事情了。
林海丰笑了,“所以我说啊,要等到我们具体核查清楚。商人嘛,都不容易,为了生存,也许会做一些并非出自本心的事情。如果安琪尔商行并没有做有损于我天朝的事儿,我想,事情都好商量。天朝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在艰苦奋战,百姓的利益天朝自然是要考虑的。”
“阁下说的是。”方静波连连点头,随后稍微向前欠了欠身,“那……那我们是不是就告辞了。”
“不急啊,先生们一路劳顿,本王怎么也要尽下地主之谊。借此机会,先生们也可以看看松江,天军到此刚刚五天,看看变化到底有多大?”林海丰抬起手腕,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笑着挽留着。
阿礼国、马沙利、爱棠、金能亨,还有英国皇家海军中国舰队司令官施泰麟聚集在英领事馆,听完方静波讲述了太平军的答复后,他们无论如何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些叛军,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和列强合作,这会加速他们取得整个的政权?还什么伟大、高贵的天朝,不要以为有了几杆走私过去的武器,就能和列强交锋了。
“先生们,是到了该教育教育他们的时候了。”施泰麟看了看自己刚刚修剪好的两只漂亮的手,“英勇的皇家水兵会告诉他们,谁更高贵。”
阿礼国欣赏地瞅瞅绅士气十足的施泰麟,把头转向一直在角落里闷坐,还轮不上说话的华尔,“亲爱的华尔先生,您不会没有给我们带回来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吧?”
………【第一九○章松江防务空虚,又是……】………
在中国人面前自以为高贵的华尔,在公使和领事们眼里,不过还是以前的那个流浪汉,没有大人们的发话,是没有他说话的权力的。
“诸位大人阁下,”一听阿礼国的询问,华尔赶紧站了起来,陪着笑脸,“这次由青浦到松江,我都留了心。青浦叛军众多,看来很有可能是叛军想集中力量,由此来打通与上海间的联系……”
“请您详细地叙述下您所见到和听到的事情,先不要把自己的臆测掺杂放在里面。”施泰麟微笑着,很绅士地提醒着华尔。
“是……是,这个……”华尔那惨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青浦与松江间的高地已经控制在叛军的手里,松江城里……”他一五一十地把在松江的见闻,从头到尾地叙述起来。
“你是说他们准许你们浏览了整个松江?”马沙利不相信地看着华尔,转头又瞅瞅方静波。
“是的,如果不是时间的原因,我们完全可以随便看看松江的任何一个地方。”方静波点着头,“那里很安静,市民们生活的很正常,看来,他们很得市民的拥护。”
“一个想篡夺最高权力的集团,在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用他们的话说,叫刁买人心。”阿礼国不以为然地放下手里的雪茄烟,站了起来,“先生们,叛军的回答你们都听到了,连白纸黑字的东西都不承认,这完全是一种无赖的行径。这个天京政府一旦拥有了整个政权,将会是列强的巨大灾难,这也是我们所不能容忍的。
“打,不仅要挡住叛军的势头,还要一股脑儿把上海就势清理干净。”马沙利狠狠地把雪茄烟在烟缸里捻灭,“我就不相信还有什么能阻挡住我们的意愿!”
“先生们,天京政府如果能和我们进行正常贸易,那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也远非北京政府所能做到,这一点还是应当慎重考虑一下。”金能亨一听真的要大规模干起来,未免又心有余悸,“别的商行不说,单就我旗昌一家,这一次的民用机器订货就接近去年一年的贸易总额,很多东西估计现在都已在途中了。这仗一打起来,各商行的损失,啧啧……”他连连摇着头,撮起了牙花子。
“有什么损失到时候政府给予补偿。”马沙利一挥手,俄尔又嘿嘿地笑到,“他们既然需要这些东西,到时候不是可以正好卖个高价吗?”
金能亨耸了耸肩膀,不再说话。到时候卖高价?到时候人家一翻脸,整船的机器还不都成了废铁?政府补偿,说的轻松,政府才不会掏钱,无非是又要去满清那里索要而已。满清在上海现在穷的连兵饷都没了着落,用什么赔?
“公使阁下说的对,现在是战争时期,一切其它都从长计议。”施泰麟正了正已经相当正的衣领,看着阿礼国,“领事阁下,为了防备叛军水师顺江而下,还应该和满清政府达成个协议,准许我的舰队进入长江航道。”
阿礼国摊开双手,无奈地笑了笑,“将军,我无法满足您的要求。为了这事儿,马沙利公使特意和吉尔杭阿洽谈过,由于吴健彰事件,目前清军内部不少人对我们反感,尤其是长江水师。”说到这儿,他看了看金能亨,“对了,有关吴健彰事件的调查进展如何?”
“没有什么头绪,这个人仇家很多,想杀他的人也实在太多。”金能亨提起这事儿似乎兴趣不大。
“总要有个结果,也显示我们的公正。”阿礼国叹口气,“再说,马上要组织联军司令部了,也要叫他们对租界有个安全感。”
“这还不容易,”金能亨想了想,忽然诡秘地一笑,“等战争一打起来,好办的很。”
“是吗?”阿礼国先是一愣,马上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明白了,金能亨是要在战场上的尸首中找个替死鬼。“好,现在具体商量一下军事上的部署。从实地观察来看,叛军是想集中兵力打通与上海间的联系,以达到分割清兵的目的。施泰麟将军的水兵要组织起一只一万人的陆战队,一部进入嘉定和宝山,协助城防,一部进驻龙华一带,封锁上海。替下那里的清兵,叫他们集中力量先对付青浦的叛军。另外……”他瞅了瞅华尔,“亲爱的华尔先生,您对松江怎么看?”
华尔又站累了,他活动了一下双腿,看了看施泰麟,然后,谨慎地说到,“松江防务空虚,又是叛军总部所在地,以我的意思,不妨对松江进行偷袭。一旦成功,叛军不战自乱。”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障眼法?”方静波其实并没有想到那么多,他不过是替那位安王担心,又憎恨华尔的歹毒,故意用这话来难为他。
“不会的,我看的很仔细。”华尔骄傲地一仰头,本来想顺势打上个响指来的,手到半空,又停了下来。他又不由自主地瞅了眼施泰麟。
施泰麟这次是赞许的目光望着他,“那你详细说说你的看法。”
能得到施泰麟将军的鼓励,华尔喜不自胜。他详细地说了自己的打算,那就是抽调部分清军配合,“洋枪队”经塘弯、马桥避开大路突袭松江。那个叫陈什么家伙不是骄狂的狠吗,就从东门他的防地下手。他要突进松江,一举端掉叛军老窝,用更冷酷的手段来对付那些侮辱过自己的人。当然,要留下那个什么安王身边儿的那个姑娘,她太美了,那是自己走了这么多的地方,也绝对没有见到过的一种美丽。要把她带回到美国,享受、炫耀这个古老东方的战利品。
耐心听完华尔的一番表述,施泰麟点了点头,“骄兵必败,我看你的计划不错。就是洋枪队的人数少了些,说实在的,清兵就是一些摆设,战事顺手还能一用,一旦有什么挫折,很难想象他们那个时候会在哪里。所以……”他把目光转向了爱棠。这是真正摸清叛军实力的一仗,他不想叫自己的士兵去冒险。
华尔的计划也打动了爱棠的心,现在,他早把公使的嘱咐放到了脑后,一门心思想捞取更大的利益。正好,自己那百来人的陆战队放在别处没有用,在这里倒是大可一显身手。看到施泰麟那询问的目光,他呵呵一笑,“法兰西帝国的陆战队士兵可以助华尔先生一臂之力。”
“好,那突袭松江将是我们介入中国这场武装冲突的第一仗,务必取胜。请诸位先生们一定注意,只要我们粉碎了上海周围的叛军,租界将由此扩大进整个上海城,我们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国中国。”阿礼国显得兴致盎然,随后又提醒着众人,“千万不能低估了上海城内叛军的力量,要出动军舰炮击各叛军要塞,牵制他们。”
“倒酒,倒酒,要预先为我们的辉煌胜利干一杯!”马沙利眉飞色舞,连打着响指,大呼小叫地闹着。
出了喧闹的英领事馆,方静波奇怪地看了眼似乎并没有多少兴奋的金能亨,小声问到,“朋友,您好象是并不在意上海被天京政府最终控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