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声势浩大而又漫长的欢迎历程,从正午十二时开始,一直到在爱丽舍宫进行的正式欢迎大典结束,整整持续了近四个小时。
下午四时,随着门前飘扬着中法两国国旗的爱丽舍宫上空鸣响起二十一声礼炮,正式的欢迎仪式开始。说起这礼炮,本来除去在海上的军舰中流行外,在当时也就只有英国曾经于一七七二年规定过,鸣放礼炮二十一响作为欢迎其国王和王后的礼遇。如今这位敢为天下先的拿破仑三世可就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为了烘托欢迎仪式的气氛,他首开为欢迎国宾而鸣放礼炮的先河。自此以后,各国也陆续开始效仿,最终形成了一个新的规则,将鸣放礼炮定为欢迎国宾的最高礼遇,即二十一响为最隆重,十九响次之。
礼炮结束,在爱丽舍宫中间那个宽敞的矩形庭院内,军乐队高奏中法两国国歌。在拿破仑三世的陪同下,林海丰又检阅了爱丽舍宫的近卫军仪仗队,并与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先后发表了简短的讲话。面对来自政府的高官和应邀前来的各国使节,以及巴黎的各界代表和各报的编辑记者们,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在欢迎辞中,多次使用了太平天国政府是法兰西帝国政府最可靠的朋友,而林海丰委员是他最亲爱的好兄弟之类的词句。
欢迎仪式后,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夫妇及政府要员陪同林海丰一行进入爱丽舍宫的“荣誉厅”,用次日巴黎各报的说法是,“双方在极其友好的气氛中,做了短暂,但却是极为愉快的交谈”……
林海丰一行下榻的杜勒丽宫,是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在作为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总统时期最喜欢居住地宫殿,尽管那个时候爱丽舍宫就被宣布为是他这个总统的官邸,但他还是宁愿长期住在这里。如今,慷慨的拿破仑三世能忍痛割爱地把林海丰一行安排在这里下榻,足见他是为了法兰西帝国的命运而用尽了心机。
当柳湘荷听说他们夫妇居住的这个房间就是法兰西帝国皇帝和皇后夫妇的卧室的时候,先是眼晕了好一阵子之后,就一屁股坐在那把华丽异常的拿破仑皇帝的宝座上,一面活动着早已酸软不堪的双腿,一面心疼地揉着自己的那只右手,不住地长吁短叹,“我的妈呀,这都是啥礼仪吗,简直就是故意找便宜。一个个的抓着你的手就不放,哪里是什么轻轻的亲吻,简直跟狗咬没有什么区别。你看看……你看看啊……人家的手背都肿了。”
坐在另外一把宝座上闭目小憩的林海丰,被夫人闹得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懒洋洋地直起腰,然后在夫人那只柔软的小手手背上轻轻摸了摸,“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这不是没什么事儿嘛,呵呵……再说了,已经给你预备了手套,你不愿带,那又怪谁呢。”
“那不是人家觉得没有不带好看嘛,”柳湘荷小嘴儿一嘟,望着自己那只可怜的手,愁的是满脑门子的官司,“这要是呆的时间长了,不用等到回到咱们天京,人家的这只手就废了。还绅士呢,狗屁……”
“哈哈……”林海丰被夫人逗得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地大笑起来,“你呀,你可真是个……得得,既然是这样,我看那还是安全第一,漂亮第二,再以后出去可得把手套戴上,不然的话,你就别怪人家……啊……哈哈……”
“讨厌,不怪他们还能怪谁,我……”柳湘荷说着说着,突然把目光停在了林海丰的脸上,“还说人家,人家好赖还有手套,可你那张脸怎么办?总不成也得给你准备上一块蒙面的布吧?我的天啊,你看看那位尊贵的皇后陛下那阵子抱着啃,把你啃的……”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嘎嘎地开始笑个不停,“哎哟……笑死我了……要不是人家在车里及时帮你擦了脸,我看你是没法见人了……这还就是一个人,我怕万一……万一……啊嘎嘎……脸肿可比我这手肿更难受哦……”
“哈哈……哈哈哈……”林海丰一边笑,一边摸摸自己的脸,冲着夫人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没事儿,我的脸皮厚,不怕这个……”
“哼,你不会是就喜欢这个吧?我看被人啃得时候,你可是不仅面不改色心不跳,还很有一番大义凛然的气势哦,”柳湘荷说着,狠狠地剜楞了夫君一眼。
“真的吗,难道我真的有那么厉害?”林海丰装出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望着夫人,片刻之后,又摇摇头,砸吧砸吧嘴笑到,“不会吧,我看你不小心打翻了醋坛子,哈哈哈……”
“瞎说呢,人家吃的哪门子醋。再说了,”柳湘荷看着夫君停了一会儿,随后学着夫君说话的姿态和音调,一挥手说到,“这不是为了天朝嘛,为了咱们的天朝,咱就得啥都舍得出。”
“是啊,你以为他们这么玩命地巴结咱们就是因为咱们啊,不是,他们看中的是咱们天朝国库里的大把大把的银元。为了钱,他们什么都能干得出。可我们有我们的责任啊,有些时候就得做出些违心的事情来……”说到这里,林海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目光向着门口那边移动着,“湘荷啊,我怎么觉着傅善祥有点儿怪怪的啊,好像……好像……”
………【第四九三章火热的法兰西(三)】………
一提到傅善祥,柳湘荷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心里很清楚,傅善祥,还有那位在上海苏三娘,都是自己夫君的红颜知己。按理说,离开天京两年了的傅善祥这次能够在万里之外的异邦国土上见到自己的心仪之人,那种热情该有多高不用想象都能猜得出。在她的想法里,刚到马赛的时候,傅善祥就一定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可很奇怪,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公使馆有官员到了马赛,但不是傅善祥。不仅如此,作为天朝驻法国的公使,傅善祥虽然与公使馆全体官员自巴黎车站开始,就都全程参与了法国政府迎接天朝访问团的欢迎仪式,可也只是在火车站上与他们礼貌热情相见,似乎看不出有多少更特别之处。就说傅善祥陪同他们一行人一起来到这个杜勒丽宫之后,马上又不知道去忙乎了什么,居然都没有进来好好地跟他们一起聊聊,就算没有闲话,那至少也是该汇报汇报工作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林海丰抬腕看了看手表,“湘荷,一会儿你赶紧去洗个澡,换换衣服,咱们还得去参加晚上举行的宴会呢。”
“哦,”柳湘荷答应着,缓缓地站起身,忽然,她想通了什么似的望着自己的夫君,“你说傅姐姐为什么会这样?”还不等林海丰回答什么,柳湘荷就嘿嘿一笑,“你信不,傅姐姐这是在故意躲着你,是因为……因为她太想你了……”
“殿下,夫人,水都已经预备好了,你们应该去洗浴了,再有一个小时,他们就将来接你们去参加欢迎宴会,”傅善祥推门进来了。单从外表上看,和两年前相比,在她的身上似乎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不过,当她望着屋子里的林海丰夫妇,脸上挂着的那种乍一看之下好像还是一如既往的恬美微笑,却显得的确有点儿不是从前那样的自然和流畅,而目光到了林海丰身上的时候,又是有些躲躲闪闪。
“傅姐姐,干嘛一口一口夫人地。你叫着不别扭,人家听着还难受呢,”柳湘荷笑嘻嘻地上前拉住傅善祥的手,一边嗔怪着。一边亲昵地上上下下把傅善祥好一阵的仔细打量,直看得傅善祥白净净的脸上飞起两团红晕,“唉,这些外交上虚伪礼节简直是太滥、太多了,闹的人头晕眼花。都没时间好好地跟傅姐姐说上几句话。傅姐姐,离别这么长时间了,人家……人家真的是好想你的……”
“我也是……”傅善祥轻轻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像是蚊子叫,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替柳湘荷拢了拢鬓边散落下来的几根秀发,又轻轻摇摇柳湘荷的手,柔媚地一笑。“这里毕竟不是咱们自己地家,好些东西都是不能由着自己来的,所以……所以,夫人,还是赶紧跟殿下一起去沐浴吧,咯咯咯……”
“唉……”柳湘荷轻轻叹了口气,可刚叹到半截,就被傅善祥的笑给顿时弄得满脸通红。她扭头看看一边傻呆呆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的林海丰,羞涩地轻轻甩开傅善祥地手,“说什么呢啊。人家……人家怎么可以跟他一起去沐浴。”
傅善祥被柳湘荷的样子弄得差点儿笑弯了腰,她伏在柳湘荷耳边,低声地笑到,“那可是法兰西皇帝和皇后陛下共用的浴室,好大,好漂亮,一个人去可是浪费了。”
“真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