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中并不见驸马踪影。公主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说:“驸马昨日受了伤,太医说要敷药。我觉得药味难闻,因此打发他到偏院睡去了。”
崔纯湛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早上被老婆扇过的那半边脸颊,神情复杂。
公主与驸马,看来感情颇为冷淡。
黄梓瑕的脑中,一闪而过李舒白的话。
他说,同昌公主与禹宣,颇多市井流言……
她强行制止自己再想下去,收敛心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如初:“不知公主对魏喜敏一事,有什么看法?可以为我们述说一二吗?”
公主微微撅嘴,说:“此事我当然存疑了!首先,魏喜敏是个从来不信鬼神的人,你说他怎么会在那天挤到荐福寺去参加法会?”
黄梓瑕微微诧异,问:“他不信鬼神?”
“是呀。”
公主侧脸想了想,问身边的一个侍女:“落珮,你说是不是?”
落珮赶紧说道:“正是呢!平日里魏喜敏不是有头痛顽疾么,一痛就指天骂地的,还常说世间若有佛祖菩萨,那就先让自己那二两肉先长回来呀……哎哟,总之都是些肮脏话。这不昨晚还有人说呢,魏喜敏正是因平日犯了大不敬,所以才遭了报应呢!”
“前天晚上,听说他与膳房的菖蒲闹得难看,你们知道的,菖蒲是驸马家那边的人,能由着他胡来么?我正想训他,谁知垂珠问遍了府中所有人,都不见他的踪迹。没想第二天就听说他在荐福寺死掉了!”
同昌公主蹙眉道,“是以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至少,将他引到荐福寺去的人肯定大有嫌疑。”
崔纯湛说道:“公主言之有理,臣等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负公主期望!”
他这一番场面话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同昌公主直接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黄梓瑕:“杨公公,你有什么看法?”
黄梓瑕说道:“目前尚不得而知,看来崔少卿与奴婢还要先行询问过驸马才知道。”
同昌公主挥挥手,说:“崔少卿先去吧,杨公公等一等。”
等崔纯湛五人走出门口后,同昌公主才缓缓站起身,走到黄梓瑕身边。
黄梓瑕站起,恭敬地向她低头行礼。
黄梓瑕身材修长,而同昌公主个子娇小,比她矮了约摸半个头。她抬眼凝视黄梓瑕半晌,才笑道:“早就听说公公大名,能得夔王如此青眼之人,果然仪表非凡。”
黄梓瑕勉强笑了一笑:“公主谬赞。”
“我说的话,会有谬么?”
她瞟了她一眼,笑意盈盈又走到窗前,懒懒地靠在那里,问,“你看到本宫戴的这支九鸾钗了么?”
黄梓瑕点头,说:“精妙至极,巧夺天工。”
“公公,你毕竟不知道女子心思。虽然我只要动一动手指,天下珍奇珠宝都会竞相呈现在我面前,但我最爱的,还是这一支九鸾钗。”
她抬手轻抚着头上九鸾钗,轻轻地叹道,“女子的执念,总觉得自己最珍爱的东西,会与自己心意相连……”
黄梓瑕不知道她对自己说这些是有什么深意,但她也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情,只静静地恭敬听着。
“前天晚上,就在魏喜敏惨死的前一夜,我做了一个梦。”
公主将双手撑在栏杆上,俯视着下面的花海。
时维七月,天气炎热。她的住处在高台之上。凉风徐来,下面遍植的粉色合欢花如水波般浮动,暗香冉冉。
一朵丝绒般的合欢花被风卷起,沾在她的鬓边,轻轻颤动,纤细柔软,她抬手取下,用手指轻捻,喃喃说道:“我梦见,一个穿着锦绣华服的女子,一头长发却毫无修饰,倾泻于地。她从黑暗中渐渐显形,一步步向我走来,我看见她的面容,光华如玉——她对我说,我乃南齐淑妃潘玉儿。有一件心爱之物在你身边已久,请公主及早准备,赠还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