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
“呵呵,”她发笑,眼皮有点垂。“童,现在就剩不我们两个了。”
“嗯。”
“信不信我会闷死?”
对方没吭声。
“好像有点冷耶,童,你觉不觉得台湾的天气愈来愈病态?早上还好好的,到了下午就冷得可以冻死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以后我要走了,你可能就孤零零的闷死在武术馆里,多可怜。”
“你才二十一二岁,痴武。”
“而你已经二十七了,童……原本我以为到你这年纪,我就可以听见有人喊我小师姑。你的长相不错,就是闷了点,我都准备好源氏计划,只要你生男孩,我就抢去养,养大了叫他来娶我……呵,梦啊。”她的话含含糊糊地,合上了眼。
隐约里,感到童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
他总是这样。都是一个男人了,什么事还是只用行动,没用过嘴巴,谁会知道他的好处?这样要能把到马子是奇迹。想开口念念,但真的累了,沉重的眼皮抬不起,等到天亮再说好了。
缩了缩肩,意识开始模糊。这些日子来也着实累了,她装病是省得去应付上香的街坊邻居。对丧事她有自己的看法,人死之后不过是一把烂泥,拿着麦克风哭哭啼啼,看不出对死人有多少建树,而上香只是生人的追念,除此之外对死去的人也没啥好处,所以偷懒的把一切交给了童。就是可怜了他……
在睡虫打进无意识的梦乡时,她闻到了一股味道,是童的,熟悉而温暖的。
唇……有一点点的发热,温温的,像是遥远年代曾有过的一次记忆……痒痒的,刺刺的,如百般滋味……
第一章
尤家武术馆创立二十多年,从早期的门庭若市到晚期的空无一人,留下的除了亲生女儿尤痴武外,就是单传的徒童晃云。
童晃云入门时大约十三、四岁,年长痴武数岁。但闻道有先后,依入门时间,只能尊她为师姊。因为他是孤儿,所以吃住都赖了尤家,在外人的眼里,他们彼此的关系相当单纯,是师姊弟,是青梅竹马,是狱卒与牢犯的关系,也永远停留在你追我跑的印象里。
穷追的那永远是童晃云,而跑的,当然是痴武——从十岁那年开始,尤痴武成了逃家惯犯,而每一次都被找回来,一直到北上念女校的前一年夏天,逃了百来次家的行动才宣告结束。
那一年,是十五岁的夏天哪——模糊而青涩的年纪,天气燠热难耐,尤痴武拎着书包,匆匆忙忙地跑回家。
“快快快快!再慢就起不及了!”钥匙呢?带了带了!把武术馆锁起来,免得遭小偷,那样老头肯定会恨死她一辈子。
跌跌撞撞地跑上楼,抽了几件衣服塞进背包里,再一路滚下楼,满头大汗往门跑,自由的小鸟来敲门啦——“痴武。”
要命的叫声让她脚底打滑,直接欲撞院里老树,痴武往后一仰,翻了个漂亮的筋斗,转身极度哀怨地瞅着那个可恶可恨的家伙。
“你回来啦?”她的声音苦苦的,不甘情愿的。
那个家伙温和的微笑,就像旭日东升般的清爽——这句话是班上同学说的。平常还真看不出那女同学这么有文学素养,痴武撇了撇唇,青春的眼看了倚在柱前的童晃云一眼。
他看起来悠闲自在,不像刚回来。
“我今天早上回来的。”他的声音清清低低,满好听的。
痴武把背包扔给他,翻起身跃过木栅,跳进走廊。童晃云静静地注视她不经意间的俐落动作。
“我以为你是今天上午结业,至少老头临走前是这么说的。”早定好了计划,老头昨天晚上走,正巧她今天也结业,“包袱款款”打算学嘉庆君游台湾。是谁这么说过的?
读万卷羽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的时候还可以打打零工赚点小钱,会这么晚出发,是算准了童没这么早回来的。
“我编了个谎。”
“说家里有人重病在身?”在看见童不置辩驳的神态后,她的眼睁得大大的,掩嘴嗤笑了一声。“这种八百年前的谎话你老师也信?嘿,你素行良好他才会信你唷!”痴武说笑的捶了下他的胸膛。眉头忽然皱起,又打了下,手指有点发痛。
“童,你多高?”划了划彼此的高度,她的个头仅仅在他的胸前。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高突飞猛进得令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