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的?”赵倧一滞,显然察觉出曹谦岳话中有话,“陛下想从王爷手里得到什么?”
曹谦岳的眼光就扫到了荣姜身上,旋即又挪开,失笑摇头:“殿下还是不知道的好。”丢了一句又喃喃,“不过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赵倧自然看到了他的那一眼,心中陡然一惊,难道跟荣家有关?
他不敢再多问,但荣姜却没留意曹谦岳的眼神,身子往前倾了倾:“但是王爷真的想一路打回京城去吗?即便真给你打回去了,接下来呢?王爷又想做什么,”她觉得还是不太习惯人前这样亲密,就又离赵倧远了些,“难道真的自己坐江山?”
曹谦岳一怔,蓦然放声大笑起来,良久才一抬手隔空虚指向荣姜:“丫头,为了大邺江山,你也可算得上操碎了心吧。这么多年东征西讨,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他的话把荣姜噎的不行,可他还没打算收声,继续道:“怕只怕有朝一日,你必会悔不当初!”
荣姜一张嘴刚想问他这话何意何解,那头赵倧已经按了荣姜一把,冷着脸斥曹谦岳:“王爷慎言。”
曹谦岳把眼眯成一条缝,瞥了赵倧一眼,冷哼一声没再说下去。
赵倧搡了荣姜一下:“你先出去,我来跟他谈谈。”
荣姜一扭脸对上他,毫不客气的问:“你想支开我?”
赵倧笑着连哄带劝的低声与她道:“就算是要支开你吧,那你走不走呢?”说着又朝曹谦岳努了努嘴。
荣姜一声“不走”差点脱口而出,待扭脸去看曹谦岳时,心中有了计较,她觉得赵倧既然支开她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不情不愿的起了身,也不告辞,径直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赵倧的笑就立时敛起,难得阴沉着脸问道:“陛下想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是不是跟荣家有关?”
曹谦岳却毫不惊讶,只扬了扬嘴角:“无怪人说英王睿智,单凭我几句话,就能看透内中纠葛。”
“荣荣未必看不透,只是她阅历浅,又对天子不熟知,一时不会往这一层想罢了。”赵倧听了他一句夸赞也没什么反应,平着语调继续道,“说罢,你手上有什么东西,或是你捏了什么秘密。”
曹谦岳避而不提,赵倧也不急着去追问他,由得他沉默下去。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曹谦岳才叹了一声,有些自嘲,又带着些不平:“曹宾被流放,是他咎由自取,但是慎王无辜,皇后无辜。殿下以为我就很想起兵吗?我抽身而退时是正风光的年纪,那时候功名利禄一概都抛却了,到如今暮年,我何苦来?”
赵倧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他这番话。
曹谦岳呵一声:“殿下应该没忘记,泰安三年成麟初立时,曾说过‘天子不德’这样的话吧?”果然赵倧眯了眼,他稍一顿又道,“成麟他幼时顽劣,又仗着皇后溺爱,连清风殿他都敢闯敢闹。十岁那年曾在清风殿中现过一个暗格,殿下猜猜看,那暗格中藏着什么?”
赵倧搁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隐隐感觉曹谦岳接下来要告诉他的,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也是他绝不想见的事。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曹谦岳继续道:“那是陛下与西戎耶律明澜的往来书信,他是天子,可这朝中最数得上通敌的人,也是他!”
“啪”的一声赵倧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他只觉周身骨血凉,一团怒火簇在胸口,瞪着曹谦岳:“你无凭无据。。。。。。”
“我敢说,自然就是有凭据!”曹谦岳拔高了声调打断他,“殿下不是问我,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他猛地站起身来,步至正中,盯着赵倧分毫不退,“泰安元年四月,固宁侯荣臻奉旨领兵十万征战西戎,其后我接到密旨,传告江北周边州府,不许增援,不许供粮,任凭荣臻身陷重围之时孤立无援,力战而死!”他听得赵倧倒吸了一口冷气,嗤鼻不屑挤出个哼音,“你问我手上有什么?我手上有当年他给我的密诏!还有,荣臻精于兵法,要不是他将军中兵力部署告知耶律明洲,她会被围困致死?荣榆当年就起过疑心,接到荣臻死讯时就请缨出征,赵珩是心虚!他不敢让荣榆去江北!”
“混账!”赵倧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却又不知是在斥谁,他寒着脸绷紧了脊背,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曹谦岳,“若你所言非虚,我来问你,当年铁骨铮铮的曹大将军,何以要替他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知道你要坑害的人,是谁吗!”
曹谦岳脸霎时惨白,冷笑了一回:“我的女儿,是皇后,我不能不帮着他。他传下密旨来给我,我能推拒吗?若我当年不帮他除掉荣臻,最先死的那个,就是我!”他又觉得好笑的很,又替曹皇后不值得,“元元苦守那么多年,他登基后却第一个来算计我,试探我,我有办法退吗?”
“所以你就昧着良心,陷害荣臻?”赵倧怒极反笑,呵了一声,“曹宾可真是像极了你。八年前你陷害荣臻,要了她的命,八年后他就在邺城构陷荣敏,差点让他冤死。”
曹谦岳恍若未闻,像是被赵倧周身寒意逼的一样,倒退了两步:“成麟被废时,我就已经悔不当初。他十一岁那年生辰,我回京去看他,他把这件事情告诉我,我连威胁带哄骗要他当做不知道,以为就此可以一世平安。。。。。。”
“可你万万没想到他醉酒之过竟将埋藏心底的话袒露人前,而以陛下之智,不用细查就明白他已探得清风殿中的秘密。。。”话到此处,赵倧也是猛然一顿,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为这个。。。捧杀慎王?”
“他究竟是不是想要成麟死,可废黜一事,却绝对是在他算计之中。”曹谦岳想起女儿与外孙的死,满目痛色,“我起兵不是为了夺江山,但却是孤注一掷,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把他拉下帝位!”
这件事,于赵倧而言一时并不能接受,他曾想过,荣臻的死跟赵珩脱不了干系,可他从不敢想,赵珩竟暗通西戎,而且这么多年来都没跟耶律明澜断了联系,竟还为了这个害死了赵琰跟皇后。
赵倧大口吸气,难以平复心情:“你告诉我这件事,有什么后话,只管说。”关节处隐隐白,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强撑着平静。
曹谦岳抿嘴,战袍下摆处被他一手撩起,冲赵倧跪了下去:“集云州、代州、江北兵力,难邺城,我愿奉殿下上帝位,待殿下登基后,那封密诏我自双手奉上,赵珩通敌不德,推翻他是顺应天意,为大邺江山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