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听罢该表现出什么反应才能让这男人觉得正常?
清冷反讽?吊眉冷笑?
更可能应是淡然处之吧。
林大娘子习惯俾睨世间百态,能有什么事物值得她如此情绪波荡?
吸纳入肺腑的空气混杂着冬日凌冽的寒气,令她再也忍不住激咳。
看来薛纹凛这几年间避世,不光光徒增了年纪和病势,防备心和疑心也日益深重,简直是无师自通。
防备心和疑心这两样事物,从前向来是自己的特长,也不知薛纹凛是独独对自己“特立独行”,还是一视同仁,总之一股十分熟悉的无力贯穿着百骸。
她现下简直不该说些什么,只得舔了舔下唇,旋即顺从又不直接回应着。
“不管那对丫头打什么主意,我都认为宜早不宜迟,天楷兄妹一定会联系,我们在府中危机重重,既是文书为第一要务,我总不能做给你背后捅刀之人,话已至此,可有让你有一丝安心?”
尾音处透着一丝委屈,女人说到最后减弱声色,像是无论被如何叱责也不会反驳的小媳妇。
薛纹凛气息微滞倏地起身,震动着披风发出嗤嗤轻响。
他走近了两步,这正是她所期盼的,终于隔着梁柱能令看到的面目清晰些,又刚好在烛火全然照入的角度,细细观察薛纹凛的面容。
男人将手中一串钥匙铜片提拎举起,在盼妤面前晃了晃,“你若现在向走,倒也没什么不可。”
女人的瞳孔随着铜片的摇摆顿时瞠目,旋即犹疑地远望了两眼牢门转角。
“你怎么弄来的?我们若出去,该在哪里躲藏?那小子终究,终究是个死人,人证虽不能尽然作数,却也不是堂皇之言,何长使又不是傻子。”
“躲藏做什么?”干净修长的指节在铜片之间翻扒,薛纹凛边听边缓缓言之。
“大娘子少操些无用的心,既然捕头和刺史关系不睦,我们的角色便是殃及的池鱼,再无其他。姓秦的真要在我们身上抓到实质性把柄,不至于偷偷摸摸将你关在这里,早已闯到何长使面前嚣张去了。”
盼妤频频点头,暗叹这思虑颇是有道理。
她见薛纹凛的视线不再执着自己身上,不知不觉姿态便缓了些劲。
女人正死死盯着钥匙铜片不松眉头,薛纹凛淡淡提醒,“有一件事你警惕得对,天字这对兄妹一定有平日只有二人得悉的接头暗号,这几日我会尽快在府中找文书,你想办法在这里拖延时间。”
“不行!”
咔嚓!
女人的断然拒绝和链锁开启的声音同时响起,昏暗的夜色里只余女人频起的呼吸。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去府中之后就跟个二门不迈的小姐一般,这会怎能仓促冒险去找文书呢?我们,我们避开那对丫头,从何长使这里下手不就得了?”
薛纹凛退了半步,重新在椅中坐下,把对面竟看不太懂,盼妤好奇地推了推牢门,见果真打开了半边,反而不敢动了。
越狱这件事,横竖得好好考虑考虑。
但男人明明还有疑难没有回答,她皱着眉大声刨根问底。
薛纹凛难得叹了声无奈的气息,显得茫然,“这位刺史从前见过我,恐怕如今不是我现身时机。”
盼妤心中这才坦然,徒地又想起什么,不禁愕然,“那你,你方才说如何进来的?”
俊美的男人应答得真挚无辜,“我明明只说了他们在前头打了擂台。”
盼妤快迈出一半的脚顺势收回,她往地牢深处走了两步,颤颤巍巍试探,“我猜,你准备表达的是,他们在前头打擂台,你趁乱偷了钥匙准备带我逃走?”
那张精致苍冷的脸又掠过一丝茫然,尤其在盼妤用“偷”这个字眼时,他显得十分不赞同,薄唇抿了抿,蓦地轻笑,这一笑,吓得女人老老实实将地上的链锁捡了起来。
“除了用词有某些粗鄙,你算是将我的心意基本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