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可以丝毫不顾疼痛地坚忍到底,旋即他轻轻咳嗽,觉得胸腔的震动正一丝一缕地带走心口沉重的憋闷劲。
他小心地平衡着呼吸间的气促不稳,蓦地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熟悉的气促、憋闷和咳喘,似乎从一个特定的时间才绵延初启。
不是在洛屏,不是在北澜之地,
不是为了少年坦然赴死,
是回到初遇盼妤的定情之地,那时年少不知情窦珍惜,错手一次从此抱憾终生。
是济阳城,而后赣州,而后回到洛屏——
但为何,会重复回到噩梦之地?
薛纹凛喘息着艰难吞咽,仿佛身体辗转反侧时才能好受一些,可四肢却被牢牢禁锢住了一般无法动弹自如。
从心底深处唤起一股柔弱无力,他逐渐连面容间也清晰写着服软般的委屈。
而后,他听见一个声音心疼又深情地唤他醒来,这声音熟悉,始终镌刻在他心底。
他花了两年时间来忘却回忆,去安息悸动,继而慢慢做到任何时候都淡然平静。
如今,他终于肯定自己只是觉得这声音熟悉,而并非能引发心底其他别样的情绪。
这样就很好。
薛纹凛半生唯有唯一挚爱,他将她化为心底最深的印记。
她却当自己并非少年时情窦初开的甜美,也感受不到一路对他们母子暗暗扶持的情意。
而显得是,岸边人对溺水者的拯救,或者被权势绑架后的同病相怜人在报团取暖。
这个信念似乎愈加坚定地左三重右三重包裹着她的心,令她逐渐安于索取,从不珍惜自己那些无意的、刻意的,知晓的,或者又不知道的退让。
两年来,进入回忆的她,皆是相似敷衍的温情,能留下痕迹的她,却是鲜露于前的负面情绪。
再到后来,她再不曾入梦。
药汤里的男人明显陷入了梦魇。
盼妤呼唤得既急切,也十分无助,不知那梦魇是否与自己有关。
鲜活的人就在近侧,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才能薛纹凛他相信,自己真的有在改变。
在没有再次相遇时,她只是想着改变只为彼岸相见,或许薛纹凛能高兴些。
如今再次相遇了她又想着,既从哪里错了,便要从错误原地爬起来。
铁杵磨成针,总能成功的。
盼妤叹了无数声气,看着薛纹凛每一次蹙眉以及每一句呻吟等细弱动静,都能彻底撩起自己敏感的神经,深感无力又无奈。
在角第不知五次还是七次往返侧目后,盼妤终于亲口为这次药浴划上休止符。
她站起身,克制地转过背,任凭五大三粗的男人红着脸将薛纹凛团团围住并打横抱起。
盼妤既不回避也不尴尬,清冽自然地嘱咐,“这几日饮食清淡些,其他事你尽管忙你的。”
我来照顾他便是。这句话半含在她嘴边,只差平铺直述表达出来。
其实无论说与不说,不将照顾男人假手于人的坚决态度,盼妤已然表达得尤其坚决。
角潮红了脸嗫嚅着称是,他和盼妤站在不同的方向,此刻离薛纹凛反而近一些。
男人将自家主上妥帖细致地安顿在床榻上,不等女人走近,眼神自然地落下视线。
这一看,三魂七魄差点出窍,角往后退了两步,竟似落荒而逃地撞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