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势返身,眸光从阿甲感同身受的激动神情流连到文周易白得不正常的端正瘦削脸上,秀丽的眉毛蓦地紧皱了。
庄清舟悄悄在心里竖起来大拇指,嘴角一歪,差点没藏住笑。
嗯。。。。。。迂回战术用得不错。
潘清儿笑而不语。
她另一只纤长手指的指头夹着一片丝巾,指头轻柔翻动,丹红的指甲盖不停地泛出流光,她将丝巾轻放在鼻下,优雅地浅咳了一嗓子。
抬头时,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对着林羽笑得好不娇媚。
“林老板这番话,让清儿委实无地自容。您这般人物,清儿早就想见了,如今哪怕称之为孽缘,清儿也甘之如饴。”
林羽面上并没有“我也陪你绕圈圈”的自得之态,只是随意勾了勾嘴角,礼貌地收下这席。。。。。。姑且可以称作赞美的话。
但女子之间,果真没有多余的虚与委蛇。
“奴家决不是意有所指。奴家只是想到这旖旎阁能支撑到现在委实不容易。”
一句开场白起,潘清儿开始忆苦。
“十年前,济阳城才是真正的蛮化之地。想当年,大人前面三任刺史虽脾性不同、处事之道相异,但奴家一路追随,历经艰辛才有几年前济阳城百姓安定之幸。大人任下更不必说,奴家心中时常感叹又怅然。”
“奴家经营这偌大的阁楼,没有百十来人帮衬怕是干不下来。咱们这小城哪有外来人愿意驻足停留,还不是常年得靠这些老家伙们。”
“今日他们的错处,清儿在此一并料理了。这位小兄弟身上所历经的伤形同奴家身上的痛,林老板店中一切损失,只需一个您满意的数目,尽可提。”
“但——”她话锋一转,“这位姑娘嘛——”
潘清儿纤纤长指自空中一勾,随行中人赶紧上前递来一张契据。
“她的卖身契在此,有其生父亲手画押,钱货当场两讫。实没什么可说。”
好家伙!
大度都是她占着,却又拐着弯儿骂林家客栈理亏无事生非在先了。
“不,不是的——”
帐台旁不起眼的角落里,蓦然发出这声细弱的反抗。
短短四个字的音调里全是颤抖,阿乙先是愤怒地看向潘清儿手里的契据,又沉痛地看向发出声音的角落。
文周易一直留意着那个方位,他清楚今天发生这一切的源头,都在那个一直无人关注的角落。他更明白阿乙明明为她出头,又为何始终没有主动上前关心和隐忍不发。
那个可怜的孩子应是恐惧到了极致,既害怕当众遭受这样的,又害怕回到令人万劫不复的吃人地方。
“此事因她而起,终究会再次回到众人目光之下,这避无可避。勇敢不是一蹴而就的,你现下应该在她身边。”
阿乙盘腿垂首,刘海遮住了表情。阿甲约莫知道些前情,叹息着拍拍他肩膀。
“这世间绝大多数与你擦肩之人,谁过得没有苦楚?即使富贵之极,那些位及至尊,我不信痛苦会少一些?既是如此现状,为何不抗争、不自强?所谓任人宰割,那都是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阿乙沉默半晌,嘶哑地喃语低问,他看向文周易,那并不是觉得书读得多了便有答案,就是觉得如果是“文先生”,必能有一击即中心灵之语。
他只是没想到,文周易听完这席话,全然怔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