炤宁笑了笑,“好啊。”
于是,太子妃将皇帝、太子近日的情形娓娓道来:“父皇每日或是与皇后说说闲话,或是与景林、梁居士等人对弈、闲谈,看起来是优哉游哉,身子骨却是不大舒坦,估摸着是被太子气的。太子的情形说来最简单不过,他和随从都被关起来了,看父皇那样子,是打定主意不肯见他了,怎么也要等到圣驾回銮之后,才会正经着手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炤宁想,那样也好。
两个人分别的时日不久,却有很多话要相互告知,为此,炤宁留下来用膳,饭后又说笑一阵子,叮嘱太子妃早些歇息,随后起身道辞。
太子妃送炤宁到了垂花门,返回时一路敛目思忖,吩咐双玉:“你去看看荣国公和桑娆,把所知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他们听。”
双玉应声而去。
太子妃望向荣国公、桑娆所在的大致位置,目光复杂。
已到曲终人散时。
很多人在这万丈红尘中的戏,即将落幕。
太子、荣国公、桑娆如此,梦已碎,路已尽。
她,亦如此,锦绣堆里的梦魇、挣扎将要结束。
皇帝回京之前,她要尽快安排好去路,自然,前提是要做两手准备——若被迁怒,她就只能陪着太子生、死或囚禁,需要保全的是母亲;若能幸免于难,便要找到稳妥之处避避风头,省得帮助自己的人反被连累诟病。
当晚,荣国公的生命走到了终点,他死在了桑娆手里。
桑娆用一根银簪杀掉了他。
双玉低声禀明太子妃:“守在外面的人,听到桑娆狞笑着说‘你怎么还不死,你为何还不死’的时候,即刻冲了进去,但是为时已晚,簪子刺进荣国公颈部,地上很多血,人已经不行了……没等抬到地上,便断了气。”
太子妃沉默良久,轻声问道:“死之前,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没有。”
太子妃凝视着双玉,“不需顾及任何事,照实说。”
双玉垂下头去,“他死之前,反复唤着殿下两位兄长和佟三夫人的姓名。”
那才是他始终记挂的人。
他到弥留之际,都不曾想起她,甚至于,不愿浪费力气憎恨她。若是真的痛恨,也会提及。
太子妃微扬了脸,想笑,笑不出,想哭,没有泪。许久之后,她轻声吩咐:“找个地方埋了吧。”
“是。”双玉问道,“桑娆呢?还留着么?”
“留着。”太子妃语气萧索,“看她能熬到什么时候。”
**
行宫。
两名侍卫押送太子到了西南方一座矮山山顶。
山顶上有凉亭,皇帝坐在凉亭中的石桌旁。夜间风凉露重,他加了件薄披风。
太子脚步迟缓地走进凉亭。
皇帝抬手指一指对面的石凳。
太子也不行礼,径自落座,展目望向山下。这儿的地势很好,行宫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
他牵出一抹讽刺的笑,转头打量皇帝,“看起来,你没看我写的最后几份请罪折子。”若是看了,早已气得半死。
皇帝则是极为平静地看着太子,“在朕心里,太子已经是个死人。死人写的折子,没有闲情过目。”
“原来,我已经死了。”太子笑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