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质与实体之间的暂时转化,即所谓的“物结化”,来自与巨匠有关的镜像,其实并不算多么罕见的技术。例如阿雷西欧曾使用的“新绿的盛放”,就运用到了其中的奥秘。
如果在刚才的那一次斩击中,柯林能够将穿梭魔的肢节转化为真正的物质实体,那么现在子月巫师埃尔,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在仓促之间,埃尔只能选择在频率上进行回避,正常情况下这几乎是无意义的挣扎,因为对于人类来说,有一种攻击方式是躲入任何频率都无法将其无效化的。
那就是纯粹物质性的伤害。
巫术对决在千百年中演变出的繁复性已经近似于奇观,但其中最可靠有效的策略却是“物结化”,接近于人类最原始的战斗方式。
道理非常简单,“归零”可以躲过灵体的侵袭,却不可能让子弹失效。只有物理法则才是对人巫术真正的通用规则,毕竟是它们在主宰着整个物质世界。只要人类不能篡改自己的起始坐标,就将永远处于它的射程之下。
但柯林尚不懂得灵素与物质相转化的奥秘,甚至还不知道这种概念。
灵素性的力量来自于更深邃的层次,对物质界来说它们是“悬而未决的动因”,而不是“尘埃落定的结果”。所以,即使它们的力量密度更高,却常常会显得非常飘忽不定。
现在穿梭魔的攻击会因为埃尔的频率回避而近似于无效化,也正是其不可靠的一种表现。
打不中就没有意义,所以在巫术对决中,更多巫师会选择将灵素“物结化”,即先将其转化为火焰、泥土等物质实体。也许灵素大部分力量将在此过程中损耗,但至少可以确保它们不会遭到无效化甚至破解。
而且也不再需要考虑对方处于何种频率,简单粗暴地生效。
现在埃尔已经确认,柯林尚未掌握物质转化的技巧。这就像是在猜拳中读懂了对方只能出石头或剪刀一样。他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半吊子巫师,所以哪怕埃尔向来谨慎,也不禁开始觉得自己已处于不败之地。
虽然刚才没有侦测到对方的位置,他心里稍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但是没有关系。灵体和精灵使之间必定存在灵素连接,那么有没有具体位置也就无关紧要了。
现在,就让自己来教教对方吧,轻狂地将灵素连接暴露在敌人眼前,是一件多么愚蠢疯狂的事。
以及在拥有世系传承的巫师,和误打误撞入门的半吊子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鸿沟。
——质解术。
埃尔预先准备的三个仪式之一,可以说是专门为了针对门外汉而准备的。对于黑暗世界的底层来说,像对面这种稍微掌握了一点皮毛就出来作威作福的人并不少见,也是他们世系最主要的“食物来源”。
“扳机”是捏在左手中的一枚古旧怀表,将表盖打开即可启动仪式。埃尔将自己的右手摆在了胸前,也就是穿梭魔的穿刺所瞄准的位置。仪式在他意图的聚焦下进行着最后的调律,埃尔的食指指尖上已经出现了一点外人不可见的微微荧光,那就是已经发动的质解术。
“质解术”,缺陷在于必须以自己的身体为媒介,但它可以让特定灵素被提前引爆,换而言之,解除灵体的稳定状态,当它们通过以太影响现实的时候,这种稳定脆弱异常,一旦被质解术打破平衡,那些灵素将开始失控地向物质转化,而这一过程将释放出足以毁灭灵体自身的力量。
同时因为能量连接链接的存在,就连那个精灵使的心内海都会一同殉爆。
埃尔曾和霍斯特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多亏了这点,埃尔对乌尔柱魔鬼的灵素结构有过调查。这个有些阴毒的仪式是在一个月前准备的,本来是为了霍斯特的风魔,埃尔知道他也是一个半吊子。但是没想到,却让另一个敌人撞上了。
如果在这时,柯林可以让穿梭魔的肢节局部物结化,那么死的那个人就一定是埃尔。可惜埃尔已经确定对方和那个霍斯特是一路人,他们都是在巧合下获得了不该属于他们的力量,所以才根基不稳,就像只学会了出剪刀和拳,就按耐不住出门和人猜拳一样。
穿梭魔的肢节触碰到了他的指尖,那本该是能够贯穿他心脏的一击,但是翠绿的火焰一闪而逝。
“咔。”
一道极为短促的破裂声响起,就像巨大的冰块中一瞬间出现了裂缝。穿梭魔的肢节末端已经刺入埃尔的手臂,但却没有任何痛感传来,因为灵体在触及埃尔的指尖时就发生了质变。埃尔的嘴角已经扬起,知道连锁反应将进行下去,而自己又将看到一朵血肉的礼花,它将绽放于附近十米内的某处,那个精灵使藏身的位置,埃尔已经做好了观赏的准备。
然后,他确实看到了一朵礼花。
人脑一直会忽视视野下方的鼻子,但现在它却忽然绽开并模糊了自己的整个视野。这就是埃尔最后看到的一幕。
“嘭……”变形而沉闷的枪声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是哪里射来的子弹?在与精灵使对抗的同时,埃尔还一直在留意着那个缺了一只手的人,可是对面甚至没有拔枪……
是那个精灵使?可是那只穿梭魔一直被完美控制,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分心去做其他的事?
无论再怎么谨慎,重复某类胜局过多,也总是会开始得意忘形。
埃尔在无限的困惑中下坠,他的牙齿和颅骨还在横飞,身体则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两眼圆睁,然后意识开始缓缓消散。
柯林从一堆杂物丛中艰难地站起,手中的步枪枪口还在冒着烟。他拉了一下枪栓退出弹壳,但这只是本能般的动作,柯林已经弄不清自己正在做什么。他的鼻子下正流着血,只觉得头脑中一片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