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极美。
那通身气质却并非柔弱,而是有几分高高在上的矜贵。
商姒一直静坐不言,对老板娘的阿谀奉承置之不理,直到下人烧好热水,她才前去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打算离去。
那老板娘拉住她,期期艾艾道:“乐儿姑娘,您那一身衣服,可否卖个价钱给我?这身衣服我们也不收姑娘的钱了,乐儿姑娘报个价罢。”老板娘心下笃定,商姒并不是特别明白那身衣裳的价值,她是定然还可以赚到的。
谁知商姒扫了一眼那脏兮兮的衣裳,随意道:“送你罢,于我无用。”说完,商姒便挥了挥衣袖,潇洒地离去了。
留下裁缝店里,老板娘和伙计们纷纷傻眼。
商姒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走在大街上,谁知这一回侧目看她的人却比之前更多,沐浴更衣后的她,浑身仿佛散发着莹亮的光泽,她长发柔软地披在肩头,神情冷淡,可偏就这样冷淡的神情,才让一路上的男子们都有些挪不开眼。
更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们蠢蠢欲动,谁知还未出手,商姒已经发觉了不对,在一边的小摊上买了包子之后,身影便在人群中左弯右绕,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商姒拿开一包银锭子数了数,这些钱拿来买吃的是绰绰有余,衣裳她已经不愁,住的地方却是个问题,长安城内属于迟聿管辖,于她已经不安全,但是其余几郡她又不熟悉,亦未必安全。
她逃出来是临时起意,许多事情准备不足,还需从长计议。
商姒在胡同深处站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喧哗之声,几行身穿铠甲的士兵列队从街上穿行而过,锋锐的枪尖寒光刺眼,开始快速搜查大街小巷。
铁甲峥嵘,马蹄阵阵,百姓畏惧声威,纷纷惶恐退散开来,眼见那些官兵长驱直入各个达官显贵的宅邸,连百姓家也不曾放过,街道上百姓纷纷噤若寒蝉,开始小声交头接耳起来。商姒察觉到这大抵是来寻她的,连忙往暗处去躲。
可皇宫外于她终究陌生,长安城内的每一条巷子都被堵住,那些铁甲奇兵们无孔不入,顷刻间控制整个长安,处处封锁,肃清道路,逐一排查,商姒被逼得退了又退,不得不直面那些士兵的一个个筛查,便低下了头,站在几个女子身后,等着为首的将士拿着画像一个个走过来对比。
而不远处的府邸中,正有人哭喊着被士兵拽了出来,门口许多百姓翘首观望,却又不敢大声喧哗,只能窃窃私语。
商姒听见有人小声道:“唉,这近来的满城搜查可真是闹得人心惶惶,这不,又一个大官被抄了,可真是说抄就抄。”
“达官显贵的这几日倒霉的可不少,这天早就变了。”另一人叹了一句。
商姒心底一沉。
堂而皇之查抄官员府邸,迟聿远比她想象更为手段狠厉。
若说那些人各有逆反之心,倒也是可能的,只是这些老弱妇孺……又何罪之有?
道听途说是一回事,亲眼目睹这惨状又是另一回事。
商姒正在愣神间,忽然有人轻轻地拍了她后背一下。
她霍然回头,便看见一个青衣侍者站在她的面前,微笑道:“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商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见路口处正停着一辆华美马车,四马驾辕,上嵌白玉,青幔低垂,四角悬着风铃流苏,看起来绝非寻常人家。
商姒眸子微闪,警觉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那侍者微微一笑,“姑娘上去便知道了。”
前是迟聿,后是未知之人,商姒袖中之手微微一攥。
她贸然逃跑,迟聿定不会放过她的,说不定此刻已是滔天之怒,与其被抓回去面对着不知如何的处境,倒不如……
商姒不置可否,随着那侍者慢慢走过去,侍者为她掀开帘子,商姒提着裙摆上去,身后青幔重落,掩住外间光景,商似眯了眯眼,对上了男子上下打量的眼神。
居然是沈熙。
沈熙一身官袍,桃花眼弧度风流而冷淡,眼角透着一丝冷和戏谑的意味,见她久不说话,倒是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梢,“怎么?陛下不认识臣了?”这陛下两字咬得极重,似在讽刺。
商姒冷冷道:“认不认识又如何?沈大人是要带我回去?”
沈熙笑着摇头,看着她这一身,啧然有声,“堂堂天子,沦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有意思地很。臣依旧是臣,陛下却不是陛下了,臣今早便听闻陛下跑了,不过来瞧瞧热闹怎么行呢?”
商姒冷笑不已,却不回他话。沈熙一贯喜欢挖苦她,她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也未必要咬回去。
沈熙看了她半晌,忽然笑意一收,问道:“陛下是个女子,倒是令臣惊讶。”
商姒淡淡道:“我是男是女,于你有很大干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