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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之时,迟聿班师回朝,沈熙上奏了第一封折子,他自请去昭国边境,为昭王统一天下的大业效犬马之劳。
沈熙记得,边境的那座城至关重要,他要去建功立业,年轻的沈熙只能在迟聿身边鞍前马后,可如今这年轻的躯壳里,住着的是位极人臣的尚书令沈熙。
他有足够的手腕,重新去开拓一番自己的天地,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旧朝已经覆灭,那么一切才刚刚开始。
沈熙踌躇满志,丝毫不见颓废,商姒试图挽留过,但他去意已决。
十月初六,商姒亲自乘车到城外相送,迟聿陪同前行。
沈熙向迟聿行礼,迟聿却道:“我是陪乐儿前来,今日,你我不是君臣。”
沈熙便笑道:“那烦请王上照顾好她,让臣的退出更加值得。”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他小心翼翼地照顾了这么多年,如今看着商姒,向面对往昔的爱人,也向面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心血,好像日复一日浇灌了一颗树苗,如今那乔木已遮天蔽日,可以自己更好地生长。
那么,也不再需要他了。
沈熙想起,自己的父亲临终时,握着他的手殷殷地嘱咐,希望他万事以家族荣辱为重,重新振兴沈家,更要照顾好沈氏一族上下百余口人,前世他专注于感情,为了留在她的身边,主动失去了许多一展宏图的机会。
今后,他要重新来过,为了别人,更为了自己。
商姒将自己准备好的冬衣送给沈熙,不舍道:“此去遥远,还望你……早日归来。”
沈熙微微一笑,想通之后,通身气质便洒脱了不少,“我会过得很好,只愿我归来之时,还能见你还如此活蹦乱跳。”
他接过冬衣,这冬衣裁剪得妥帖,里面是一层温暖的貂皮,内衬用细密的针脚压出纹路来,看着朴素却不简陋,可见情谊珍重。这是商姒亲自做了好几日的衣裳,她说:“从前总是你为我做事,这衣裳便是我的心意。”
沈熙摩挲着上面的针脚,垂下眼道:“我记得你不会刺绣。”
她说:“我近来学会的。”
沈熙微微撼然。
商姒凝望着他,浅浅一笑,“我要好好做回自己了,今后只做商姒,作为女子,不会刺绣怎么行呢?”
沈熙由衷道:“你改变了很多。”
商姒说:“你也变了。”
两人相视而笑。
从前一起长大,却被环境所迫,一直争锋相对。商姒有时候会想,若没有王赟,没有那么多算计,那么她或许永远也不认识沈熙,也不认识后来的迟聿,她会在冷宫安安稳稳地长大,远离一切的阴谋诡计,将来若能逃出宫去,就会寻个好人家嫁了。
但也偏偏是王赟,让她憎恨了沈熙那么多年。
往事如烟。
沈熙最后和商姒和迟聿作别,转身进了马车,商姒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宛若带走了长安最后的一点记忆,从前的一切挣扎与痛苦都烟消云散了,在她身后,是巍峨的昭国的王宫,里面住的是昭国的王后商姒,没有商述,没有王赟,没有大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