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佐佐木九右卫门说,“你以前熟悉臧家?”
“七大八吧。”
“七大八?”
日本人不理解七大八是什么意思,七大八就是七八成。牛小眼对臧家的了解至少七八成。他说:“太君,我基本知臧家的底细。”
“幺细!”
佐佐木九右卫门打听一件事,问:“臧家是不是出过一个胡子?”
“是,臧老七。”
“他叫什么名字?”
“臧仪传。”
“噢,臧仪传。”佐佐木九右卫门沉思,他掌握的三江地区的胡匪,还没有臧仪传这个名字,问,“他在哪个绺子?”
“不清楚,光听说他当了胡子,没听说有人见过他。”牛小眼说。
臧仪传在不在三江地区出没,人是死是活无人知晓。佐佐木九右卫门关注这件事是职业和责任使然,村长有个弟弟当胡子,就不能不注重这件事。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说这事,可有年涎子(年头儿)啦。”牛小眼说有十几年,讲了他知道的:先是胡子绑了年幼七爷臧仪传的票,一病不起的臧老爷子,将当家的权力交给长子臧佰传,弟弟被胡子绑票因索赎金过高没赎票,后来传说七爷当了胡子。
“臧家家资巨万,有能力赎,他为什么不赎胞弟?”
“隔层肚皮差座山啊!”牛小眼叹谓道。
怎么个隔层肚皮差一座山,让佐佐木九右卫门理解显然强他所难。牛小眼细说道:“臧仪传是三妈所生,三妈的年龄还比臧佰传小四岁呢!”
佐佐木九右卫门终于听懂了臧家人的关系,所发生的事就不难理解了,他推测说:
“臧佰传跟三妈的关系不睦,见死不救……现在他三妈?”
“臧老爷子死后,她离开臧家下落不明。”牛小眼知道全部就是这些,询问者未满足信息量,佐佐木九右卫门问七爷当了胡子,来没来报复抢劫臧家?
牛小眼摇摇头。
臧家在后来遭胡子抢劫一次,是老五臧代传插扦(内应外合),与老七没丝毫关系。
佐佐木九右卫门命牛小眼监视臧佰传的同时,注意不在大院里的七爷臧仪传的消息。
四
冷惠敏透过西厢房的窗户看见一个魁梧男人走进当家的正房,此时她还不知道他是臧家的二炮头吴相林,也是第一眼发现扛着瘮人炕席卷的人。
人世间第一眼往往非同寻常,酝酿了一个故事的开头,他们俩后来的故事就是这样,起初并未让当事人感觉到,这个下午站在窗前凝望对面窗户的冷惠敏情形如此。
“老五。”女人冷惠敏触景生情,她回忆生命中重要的一个男人,布满尘土的大白块(大白块:关东民居窗户纸糊在窗棂外边,整个一个大白块故称。),说明那个屋子许久没人住。
若干年前鱼亮子里外边大雾重新飘回来,臧老五赤条条在乌拉草上,突然挨了长兄臧佰传的鞭子,在鱼亮里的*事成为一种伤心记忆的六年里,她没忘干净他,只是没他的准确消息,最新最具体的消息,是来到臧家大院,从几个嫂子言谈中,得知老五干了件蠢事,勾结胡子抢了臧家一次,这种败坏的事件在兄弟不和的大户人家经常发生,处于劣势的弟弟报复当家的长兄,用此方法成为经验。
第二章 大院内线(7)
“老五给胡子插扦。”大嫂说,接下去她宽容小叔子,说得几分夸张,“这个恨人丁,使性子干出这等恶央人(厌恶)的事。”
说她的语言夸张是作为大嫂把小叔子的年龄说得太小,其实也没那么小,当地风俗老嫂备母,小叔子在大嫂面前都孩子似的,做错事也可原谅,所以她这样说老五。大概当长兄的不这么看,臧佰传死活不肯饶恕,轰赶他出家门。
另几个兄弟一起求情大哥饶恕老五不懂事,臧佰传本来心也没那么狠,就坡下驴原谅了五弟一次。老五呢并不领情道谢,因拆散他跟三闺女冷惠敏,恨大哥丁丁的,说恨之入骨也成。往下老五堕落,扬言要娶一个*为妻,臧佰传觉得脸给五弟一顿猛搧。
“滚出去!从今往后你没我这个哥哥,我也没你这个弟弟!”臧佰传说出句绝情话。
“天老爷饿不死瞎家雀儿!”老五平静地笑笑,说。
走出臧家大院,老五臧代传头没回,扯着脖子唱:
大麦秸,
小麦秸,
那里住着个花姐姐。
十几咧?
十五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