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中午,衙门那边传回来了消息,杨超的案子已经定下了,县太爷因为澄城张氏的事和马家起了摩擦,但这种明显的杀人案子,他也没必要在里面搞什么手脚,直接将杨超收了监,判了死罪,把杨超的名单写进了死囚折子,送到京城里等皇帝的批示。
有些人以为,古代判了死罪的犯人直接押到菜市场一刀砍了就行,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其实大明朝所有的死刑犯,都必须交由皇帝批示才能行刑,每年到了秋天,官员们就会呈上一张全国各地犯了死罪的人的名单,由皇帝用朱笔在上面勾名字,勾中的就死定了——秋后问斩。没勾中的,请在牢里静候下次中奖,这个就叫做“勾决”。至于哪些勾得中,哪些勾不中,全凭皇帝陛下心情决定。如果你给大官们使了银子,写死罪折子时故意把你的名字漏掉,那么就恭喜你,皇帝永远勾不中你的名字,你可以不用死了。等着改朝换代大赦天下,你就可以从牢里毫发无伤地出来。
总之,杨超完了,齐管事也完了,朱元璋现在稳稳地占据了偏院管事之职。
晚上,朱元璋就吩咐煮饭婆子给长工短工们加餐,其实马家给偏院分拨的粮食是可以让他们吃得更好一点的,可是齐管事从中截走了很大一部份中饱私囊,才使得大伙儿都吃不饱饭,现在换了不贪不拿的朱元璋,偏院的伙食水平顿时上涨了一个层级,原本只有一个窝窝头的长工现在能分到两个,原本只有一碗稀粥的短工,也能多分到一碗。
长工们的肚子问题解决了,对待朱元璋的态度也越发恭敬了起来,淳朴的农民产只盼这样的好日子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他们在这里混一辈子的饭,朱八给他们当一辈子的管事,那就足够幸福了。
可是朱元璋知道,这好日子过不了多久了……明年,将是大旱!后年,还是大旱,再后年,后后年,后后后年……全都是大旱!比大旱更可怕的是即将到来的农民大起义,白水王二揭竿而起,然后天下豪杰群起呼应的日子,不远了!
该用什么办法来拯救大明?他还暂时没有头绪。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朱元璋每日晨起打拳,然后招呼长工短工们干活,安排伙食,晚上又打一通拳睡觉。紫心菜帮他做好了衣服,一套青布长衫,穿在身上十分合身,看来小丫鬟的针线活儿不错,换了衣服之后的朱元璋精气神儿都显得不错,越发出众。
这些日子里,偶尔会有内院的丫鬟找了个莫名其妙的借口来偏院,东拉西扯,没话找话地和朱元璋聊几句。他也知道这些丫鬟是来干嘛的,也有了随便娶一个来给自己生孩子的打算,但来来去去那几张脸没一个合意的,也许是上一世的经历使他阅尽了天下美色,这几个平凡的姑娘显然入不了他的法眼。
丫鬟们也感觉到了他的冷淡,知难而退了。过了两天之后,内院里隐隐传来了一些对他不利的言论,据说是丫鬟们回去之后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惊动了三小姐,使得她勃然大怒,这么多好姑娘主动送上朱八的门,他居然不要……他朱八何许人也?当了个偏院管事就了不起了么?他不要咱的丫鬟,咱的丫鬟还不要他呢!
三小姐下了严令:所有的丫鬟都不准去找朱八,看他这大老粗到哪里找媳妇去。
听说了三小姐的命令之后,朱元璋不怒反喜,这样也好,落得耳根子清静,反正上一世娶马皇后时他也是大龄青年了,这一世才十九岁,何必急这个?
二月八日这天中午,朱元璋正在田梗边和几个犁地的长工们拉着家常,突然见到李初九从田梗远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揉了揉眼,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就在十几天前,杨超也是这样匆匆跑来,然后大吼大嚷,才有了后面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
只听李初九大声叫道:“出事了,西固村那边出事了……所有的村民都被县太爷抓走了。”
二一、西固村惊变
西固村出事了,原来今早李初九代替朱元璋巡视到西固村的时候,突然跑过来几个大脚婆子,伸手抓着李初九的袖子一阵猛摇,说是一大清早,自家的男人就被白水县令陈观鱼派人来抓走了。问她们县令为什么要抓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大脚婆子见识太短,根本说不出来。
李初九心叫不妙,飞也似的跑回来,见到朱元璋,立即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儿说了出来。
朱元璋默默地听完,面色一沉道:“明白了,你赶紧去内院门口通传一声,让家丁们赶紧叫二少爷来前院。我去前院找马千九大管事,这件事非常严重,必须让二少爷和马管事拿主意。”
李初九略感奇怪地问道:“这事儿怎么和前院扯上关系了?二少爷早就吩咐过,西固村那边出了事,直接打过去就行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打过去可以解决的了,快去吧,别多问。”
李初九去内院通报,朱元璋却急匆匆向着前院而来。
绕到前院的大门口,进士杆又一次出现在了朱元璋的视野前面,他不由得轻轻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这根杆子,心中暗想:这次的事儿只怕不小,也不知道这根进士杆能不能护得住马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次看来我得出番力气帮马家渡过这个难关才行。
让看守院子的家丁通报之后,朱元璋进了大门,来到了厅堂之上。只见马千九正在堂上,他坐在侧边的椅子上,拿着几个账簿认真地看着,一边看一边计算,手指还在账簿上轻轻地点。看到朱元璋进来,他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跑到前院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朱元璋压低声音道:“今晨,县太爷派人抓走了西固村所有村民!”
对聪明人不需要什么事都说得很明白,就这么一句,已经足以吓得马千九全身一震,手上那几本账簿失神滑落,“啪嗒”一声摔落在地。但他却完全顾不上去捡,整个人都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醒了过来,皱着眉道:“我在一直在前院管商事,偏院的农事我不太了解,你给我说说,这西固村的村民,是不是都‘诡寄’在咱们家?”
“正是!”
“那事情可就不妙了啊……”马千九的双眉简直要拧在一起了。
“确实非常不妙,现在情况万分紧急!”朱元璋揖了一揖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二少爷了,希望他能来主持大局,不然咱们马家很有可能栽在这件事上。”
马千九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翘首盼望着二少爷赶紧来。
等待的时间感觉过得颇慢,马千九对着朱元璋道:“朱八兄弟,你是怎么看这件事?说出来和我印证一下,看看咱们想的是否一样。”
朱元璋轻咳一声,低声道:“上次陈县令挡回了咱家的‘诡寄’,还点明了这件事是澄城张氏的授意,就是给了咱们一个信号,让咱家赶紧和澄城张氏合解,否则还会有后手对付咱们。但是咱们家一直没有任何表示,既没有去向本县的县令示好,又没有去和澄城张氏议和……看来对方感觉受了轻视,又出手了。”
“没错,你的招子倒是挺亮的。”马千九冷哼了一声:“他这次做得也很明白,哪一村的人不抓,偏偏抓了西固村的人,正好上次打架的地方就是西固村。这明显就是在告诉我们,要算老帐了。”
朱元璋低声道:“马管事,上次‘诡寄’不成之后,县令大人的敌意已经很明显了,为什么咱们家没有去活动活动,给县令大人送点礼什么的,争取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呢?”
马千九轻叹了一声,伸的指了指内院的方向,低声道:“送礼要花大量的银子,这种事我可做不了主,在这个家里只有二少爷能支使银子,他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
“二少爷为何不愿?”朱元璋奇道。
“好面子呗!”马千九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受不得气,他说县太爷打了齐管事,就是扫了马家的面子,如果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