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郁闷得不行,又写信给兵部尚书陈新甲,告了左良玉一状,这一连数日的晚上,他都睡不着觉,每晚都端坐在临时的行军营帐之中,满心期盼地等着从京城送回来的关于左良玉的处理意见。
今天晚上,信使终于回来了,一封八百里加急信件送到了杨嗣昌的手中,他展开一看,原来陈新甲已经将他的信转呈给了崇祯皇帝,崇祯点了头,同意将“平贼将军”从左良玉的脑袋上撸下来,安到贺人龙的顶戴上面去。
杨嗣昌顿时大喜,但是大喜之后,心里又担忧起来:临阵换大将,靠谱么?要是因此而导致军心动摇怎么办?而且贺人龙与左良玉相比,不论是实力还是声望都有所不及,这一下换了我倒是爽快了,耽误了剿匪大计就不合算了。
他左思右想,冥思苦想,最终叹了一口气,又给陈新甲回了一封信,请他帮忙在崇祯皇帝面前说说情,收回成命,这大将……还是不要换了吧。
他却没想到,军中遍布左良玉与贺人龙两人的消息,他收到的这封信和回信的内容,还不消半日,就被身边的近卫士兵悄悄地传了出去。
贺人龙听了这事,顿时不满:你丫的先主动捧我上去,然后又主动把我撸下来?有你这样的人么?忍不住怀恨在心。
而另一边,左良玉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自然更是不满:你这书生吃饱撑着没事做吗?换着花样来玩老子,不给你好看老子就不叫左良玉。
几位大佬心中都不痛快,牙咬着嘎叽嘎叽的响。
正在官兵的营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时,一名探子突然匆匆地跑进了大营里,一溜烟儿窜到了杨嗣昌的营帐外面,不经通报就对着里面大叫道:“杨阁部,出大事了,白水朱八部与李自成部内讧了,两军在广元南边的山林里激战,打得不可开交……”
“什么?”杨嗣昌刷地一下跳了起来:“真的?”
探子道:“真的,好几部探子都看到了……”
果然,探子的话音没落,又有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报……白水朱八部与李自成部打起来了,好像是在争抢地盘……”
杨嗣昌兴奋得大叫:“快来人,召集所有将领!”
不一会儿,官兵的将领们就齐聚到了一起,左良玉、贺人龙这两个人自然也到了场,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还在为换将的事梗梗于心。杨嗣昌对着众将道:“本官刚刚得到消息,贼人内讧了,白水朱八与闯王李自成打了起来……”
他把这个消息一宣布出来,众将的脸色顿时各不相同,像廖大亨一类的将领,脸上闪过的是一抹喜色,左良玉和贺人龙这种大将。脸上却带着些些莫名的味道。
廖大亨问道:“杨大人,这些贼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火拼起来呢?难道他们都是没脑子的傻鸟?”
杨嗣昌沉吟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问题,良久才道:“我倒是能想到他们为什么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内讧起来,白水朱八虽然起事得早,但却一直没有加入过三十六营,也就是说,他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不是一伙的。据咱们的贼军中收买过来的蝎子块、扫地王等人提供的情报,这个白水朱八总是喜欢守着他的地盘。不让别的贼军进去。这一次咱们追得李自成和张献忠走投无路,窜到了朱八的地盘上,因此他和李自成打起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这番话说出来。倒也不错。众位官兵将领都觉有理。左良玉和贺人龙两人都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朱八确实是这样一个人。”
杨嗣昌道:“咱们追剿流寇已久,从来没有碰上过这么好的机会。贼人自相残杀,咱们坐山观虎,正是将其一网打尽的最佳时机。”
众将都道:“是!”
官兵便即拔营,匆匆向北追来。张献忠编的儿歌倒是一点不错,杨嗣昌距离李自成的屁股正好是三天路程,官兵心急火撩地赶了三天山路,终于到了探子回报的一处战场,只见这里方圆几里之内,到处都能明显地看到战斗过的痕迹,路边的山石和树木上都有许多刀枪砍伤的印痕,地上还能看到干涸的血迹,破碎的衣衫,折断的兵器……有一名士兵还在草丛里捡到了一套完整的铁甲。
廖大亨道:“这里确实像是打过一场大战,但是没见到一具尸体,这是怎么回事?”
杨嗣昌也觉得奇怪,突然听到一名探子在远处叫道:“大人,山后发现一座大坟……”
众将赶紧过去,只见山中果然有一座大坟,看来是一座新坟,占地极广,看这样子里面最少也埋了几百人,坟前插了一个木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闯军烈士埋于此处。
在这座闯军士兵的坟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坟,看占地面积更广,埋的死人只怕要上千。
杨嗣昌指了指这个简易的木牌子,笑道:“看来李自成打赢了,白水朱八败退,然后李自成打扫了战场,把死人都埋在这里了。这个有牌子的坟埋的是李自成的人,那个没牌子的就是埋的朱八的人了。”
众将一起点头:“杨阁部高见。”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高见,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不过大家在这种小事上,顺嘴拍他一下马屁倒也不损失个啥。
杨嗣昌笑道:“两股贼军这一场火拼看来伤亡超过了两千,这可是件大好事啊,最好是贼人全都互相殴斗而死,省了我们许多力气。”他拉过一个探子道:“贼人拼完了之后去了何方?”
那探子报道:“向北去了。”
杨嗣昌点了点头道:“没错,李自成打赢了朱八,自然要向北前进,去占朱八的地盘,嘿嘿……咱们继续向北,准没错。”
官兵正要继续向北追击,突然见北方的山沟里突然钻出一只军队来,这只军队的人都穿着紫色的军服,一看就是白水朱八的人,但他们与普通朱军士兵不同之处,是这群人手里的武器都是一种黑杆的长枪,前方有弯钩,后方有圆环。
杨嗣昌立即就认了出来,这就是探子嘴里说过的,白水朱八的“黑杆兵”,据说这只军队入川之后一直是朱军的先锋,领军的将领好像叫做什么大元帅的。
官兵吓了一跳,没想到敌军摸到了距离已方这么近的地方,赶紧示警,山林间的警号声此起彼落,却见那只军队举起了双手,将黑杆枪顶在头上,挥手示意,这分明是投降的意思。杨嗣昌不禁好奇:还没打就降?
只见贼军派出一名使者跑了过来,到了杨嗣昌面前,跪地道:“来人可是杨阁部么?”
杨嗣昌哼了一声道:“本官正是,你们有何话可说?”
那使者听了之后,赶紧摆出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恭敬地道:“早闻杨阁部的大名,如雷贯耳。恨不得亲见……”吧啦吧啦先拍了一通马屁,然后才道:“我的头儿大元帅大哥早就有向善之心,奈何一直被朱八那贼人控制,脱不得身。如今终于趁着朱八战败的机会逃了出来,想投归朝廷的怀抱,还请杨阁老恩准。”
杨嗣昌闻言大喜,他可不像洪承畴那样喜欢杀降杀俘,听说有贼人愿意归降,自然是千肯万肯的,赶紧道:“快叫大元……嗯……他这名字可不太好拿出来叫。你叫他过来相见。”
信使回去。不一会儿,就见到贼军中出来一名将领,身边还跟着一群心腹,到了杨嗣昌面前。来人唱了个诺。大声道:“许人杰前来拜见杨阁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