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纯行对这个人有些印象。辛诸武功高强,但却是个阉人。聂氏对辛诸有恩,天狼营覆没后,裴纯行一直在找辛诸的下落,要把他除掉,可是那人却像人间蒸发似的,就此音讯全无。
“他怎么敢一个人挡在咱们跟前。”
裴纯行道,“你和他交过手吗,比之如何?”
姜拂交掌行礼:“公子,奴婢不是卫戈的对手。但锦儿或许能与他一战。”
“那还愣着干什么。”
裴纯行冷笑一声,“拿下。”
一声令下,兰庭卫中当即有一人扬鞭纵马而出。骏马奋起四蹄,极快地冲锋到索桥跟前。一身玄黑的兰庭卫从马上跃起,单足踏上马鞍,纤瘦的身躯宛如飞燕,眨眼间稳稳地落在桥上。
索桥在山风中晃晃荡荡,两个高挑的人影隔着十来步对峙。纷纷扬扬的雨丝间,卫戈认出来者,右手慎重地拔出长刀,缓缓指向他。
这人模样年轻,脸蛋犹如女子一样秀丽。夜风鼓起他肩上的披风,几缕发丝被掀至颈侧,羊脂玉般的嘴唇紧闭着,漆黑双眼深邃如海。
同为世族手下的爪牙,兰庭卫与天狼营各为其主,从一开始就势同水火。
姜拂有一个同胞弟弟姜锦,两人本来都是籍贯禄州的孤儿,被裴氏收养长大。
论武艺,弟弟姜锦更为上乘。只可惜他幼时患上瘟疫,死里逃生活下来,却得了哑疾,再不能开口说话。
姜锦拔出雁翎刀,刀背划开雨帘,破碎的雨珠不断从刃上弹落。瞬息之间,他的身影仿若疾风一般,刀锋带着雷霆之势斩下。
卫戈凌空跃起,一刀横挡住劈来的雁翎刀,另一边同时出手挥刀向敌。
刀光缭乱纷繁,两人的招式都凌厉迅疾,彼此不相上下,各有进退。观望的裴纯行略微抬起手臂,姜拂便领命而出,杀向孤身的卫戈。
雨势越来越浩大,天地间充斥着雨声与涛声,如同山崩海啸。碰撞的刀光宛如镜面,划开浓稠的夜色。
裴纯行等得够久了,确信此地没有伏兵,猜测他们一定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会留卫戈一个在这拖延时间。他朝麾下吩咐一句,大军便变换阵型,轻装简行,准备往索桥对岸推进。
他还没来得及动身,便听嘈杂的雨声中有谁在高呼他的名字。下一刻,一枚闪着寒光的羽箭飒然而至,被裴纯行堪堪躲过。
身旁的兰庭卫纷纷拔出刀来戒备。裴纯行盯着地上被他斩落的羽箭,怒不可遏:“哪个孙子暗算我?!”
林晗大笑两声,从对岸山林后现出身形,正缓缓放下手里的弓。
“你爷爷我。”
林晗冷冷地盯着他,“裴纯行,你要不要脸,两个打一个。”
裴纯行看清了来人身影,怒意僵在脸上,扯出个难看的笑,揶揄道:“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侄儿给您请个安。”
眼前的人还在做皇帝时,风言风语便传了不少。裴纯行最初还奇怪,叔父才貌双全,手握乾坤,怎么等到年近而立都未曾娶亲,后来听了诸多闲话,才知道他与先帝关系匪浅。
未等林晗开口,这句问好先惹恼了卫戈。姜拂与姜锦皆被刀势震退,矫健地腾跃开去,足底轻轻踩在桥索上。
卫戈无暇分心看他,凝视着左右两个敌人,声音里带着薄怒:“不是让你跟他们走吗!”
林晗道:“我做的那根发簪是给你的。”
卫戈怔了怔。林晗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再远望桥头麋集的铁甲旌旗。
“是给你的。”
他重复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他喉中一哽,剩下的半句淹没在雨声里。
心悦君兮君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