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椰子水正好倒满两杯,她刚把玻璃杯放到茶几上,柳见纯也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个精致的小果盘,上面放着洗好的西梅和两个剖成两半的黄金百香果。
中央空调平稳地运作,发出一点轻微的噪声,气氛异常静谧,虞树棠也不看手机,一边遥遥地望着玻璃拉门后姹紫嫣红的后院景色,一边慢慢地吃着饱满清甜的西梅。
柳见纯将一支木柄的小圆勺递过去:“小树,百香果我们一人一个。”
“谢谢。”虞树棠接过来,“老师,那团粉红色的花是什么?”
她注意那些花很久了,从二楼的书房望下去,最显眼的就是那几蓬巨大的粉花,开得鲜烈恣意,生机勃勃。
柳见纯头都没转,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这个品种叫做贝拉安娜,是第一种开粉花的乔木绣球,我们去院里看看吧?”
这样遥望已经够美丽了,可当虞树棠走进这个后院时,简直疑心自己真是进了个世外的小花园。柳见纯给她介绍说这都是最好养的花朵,撒下种子时不时地浇水,就能够养得很好了。但这些花排布美丽,和后院里实用美观兼顾的铁艺桌椅相得益彰,绝对不是随随便便毫不用心就能打理出来的。
两人坐到遮阳伞下,虞树棠很认真地欣赏着鲜花,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仿佛能让一只蝴蝶久久地停驻。
柳见纯又想到这个譬喻。小树总是这样目光专注,心无旁骛,在大学时期,这样的优等生已经很稀少。纵使知道她对自己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意,然而被这样的近乎排他的目光一照,柳见纯还是忍不住想了解她,抑或是被她了解。
虞树棠静静地凝望了一会儿,倒不是因为这些花有多么珍贵,正好相反,即使她对花草一窍不通,从外表也能大略知道这些全都是绣球,月季之类的大路花。
她自己家里也有院子,花草是专门请人来栽种的,每月也都有人专门来维护打理,每一样品种都有不平凡的名字,甚至于风水上有什么好处,一年四季交替盛开。
可不知道为什么,虞树棠总觉得那些花都不是活的,没有生气,它们只是作为饰物开在院子里,没有切实地在自己的生命里开放。
她其实刚才有一瞬间觉得柳老师家和自己家有点像,秩序井然,无论是水杯还是书籍,都排布的分明清晰。但自己家不会有手作的可爱陶瓷杯,不会有有趣的时髦小手办,也不会有随处可见的、插着鲜嫩花朵的花瓶——不会有一切,让你感到生活的东西。
“花瓶里的花都是这儿的吗?”虞树棠问。
柳见纯小小地嗯了一声:“我经常剪些花枝来鲜插,去了叶子,定期换水,能够保鲜很久的。”
金黄的阳光打在阳伞上,虞树棠眨了眨眼睛,这里既不是宿舍,也不是在外租住的小区,不是任何她熟悉的环境,而她竟然有点犯困了。“很好看,餐桌上的荷花还有香味。”
柳见纯很轻地抿住嘴唇笑了,眼睛也柔柔地弯起来,低声道:“困了?”
虞树棠仍然坐的很直,只是两条腿不自觉地摊开了。她个子高挑,小腿修长,看起来几乎要探出遮阳伞笼下的这片阴凉。
“啊?”虞树棠朦胧地应了一句,“没有啊。”她的声音也低低的,“没有啊老师。”
柳见纯心里头软绵绵的,她拿手支着脸颊,在一片鲜花翠影中静静地望着这棵小树的侧脸。她是害怕虞树棠真的睡过去栽倒,才得这样稍微盯着一点……
她所有凌乱的、理不清楚的思绪仿佛在这一刻被抚平了,往后所有的事情她都暂时不再考虑,这一切因何而起她也不再反复回想,只有这静谧的,沉默的一刻时间静静地流淌。
对年轻美丽的女学生一见难忘,听起来真的太肤浅,柳见纯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要不是因为自己稀里糊涂提出的买车的事情,她相信虞树棠很快就会把自己这位老师给彻底忘记的。她毫不怀疑,这是件好事。
所以一切都该拨乱反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