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石咏哪里会怪他,只再三嘱咐了要将那只木匣妥善转交给杨掌柜,这才作别白老板,离开松竹斋。
&esp;&esp;他从琉璃厂出来,往正阳门溜达过去,一面留心给弟弟买点儿纸笔之类,一面随意走走看看,也算是让武则天的宝镜也能看看时下的街景。只是他一介七尺男儿,手持一把古镜,在街上走着,模样也很……有趣。
&esp;&esp;靠近正阳门,宝镜突然对石咏说:
&esp;&esp;“等等!”
&esp;&esp;“——有仙气!”
&esp;&esp;石咏:有……仙气?
&esp;&esp;“快跟上!”宝镜一副不耐烦的口吻。
&esp;&esp;石咏茫然不知该跟什么,抬头只见远处一排,数乘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在正阳门口,缓缓而行。
&esp;&esp;石咏见了,赶紧快几步跟上,一面悄悄问宝镜:“这方向对么?”
&esp;&esp;宝镜沉默片刻,应道:“方向是对的。可是,奇怪……为什么这仙气也像是被封着似的?”
&esp;&esp;石咏听了暗暗出奇,便也随着那一行数乘轿子一起进了正阳门。
&esp;&esp;自从在这个时空里醒过来,石咏一直住在外城,这还是头一回进四九城里。只见城里街市繁华,人烟阜盛,较之外城更甚。
&esp;&esp;然而宝镜却很不满意,问石咏:“为什么这街上见不到几个女人?”
&esp;&esp;外城百姓杂居,小户人家为了生计,婆子丫头,总免不了上街走动。这回进了四九城里,街面上的行人大多是男子,偶尔见到一两名女子,大多也是年长之人,看装束衣着,大概都是仆妇佣役之流。
&esp;&esp;石咏小声回应:“这里的风气就是这样,女人家不兴抛头露面。不信,您瞧。”
&esp;&esp;他脚程很快,这时候已经越过进城的行李车队,赶到前头,在街边与那一排轿子差不多并排而行。
&esp;&esp;那轿子上坐的应该都是女眷,然而轿子上罩着厚厚的窗纱,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里面坐着人,却全然看不清形貌——石咏自然也不敢多看,举着手中的宝镜遮挡着目光避嫌,其实是让宝镜自己看去了。
&esp;&esp;良久,宝镜终于幽幽叹了一声,追忆道:“想我大唐盛世,女子公然着胡服、骑骏马,昂首行于街市……”
&esp;&esp;唉!——石咏在肚子里替武皇陛下感叹一声。毕竟武皇是有史以来
&esp;&esp;冷子兴与贾雨村在上京之前,曾在扬州小聚。之后两人分道扬镳,贾雨村受林如海之托,送黛玉上京。而冷子兴则因为一桩古董生意,走陆路从金陵赶到京中,竟然比贾雨村还快些。
&esp;&esp;荣国府门外两人相遇,冷子兴使个眼色,贾雨村会意,两人一起离开,要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esp;&esp;于是两人转出荣宁街,在街边寻了个茶肆,要了一壶茶,就香干花生米之类,坐下来说话。
&esp;&esp;这间茶肆位置正在当街,本是个大型凉亭,因此与街面没有窗墙隔断。茶座的位置要比街面更高些。两人选了坐在茶座最靠外的位置上,手边是一圈“美人靠”栏杆,再往外就是街道。此处视野极好,两人说话也不怕被旁人听去。
&esp;&esp;饶是如此,贾雨村还是很小心地探出上半身,往“美人靠”的扶手下边看看,确认没有人藏在他们目力不及的地方,这才坐下来,与冷子兴寒暄几句,接着压低声音,问:“依子兴看,如今京中,情势如何?”
&esp;&esp;冷子兴没有直接答,伸出两根手指头,说:“这一位……”
&esp;&esp;“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位是不行了。”
&esp;&esp;贾雨村没接口,神色里透着心惊。
&esp;&esp;“前日里简亲王刚刚将‘托合齐会饮案’审结,刑部尚书齐世武、步军统领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被定了‘结党营私’。上面的意思下来,这一回,该是难以善了了。数月之内,储位就可能会有变动。”
&esp;&esp;冷子兴说来是个古董商人,但也因为这个,上至豪门贵戚,下至官吏文人之家,他都有机会出入。这些消息上也极其灵通。
&esp;&esp;贾雨村功利心重,急忙问:“那,贾府……”
&esp;&esp;冷子兴一笑:“放心!贾家抬旗之前本是内务府包衣,以前与太子爷有往来也说得过去。何况又有太夫人的情分摆着,皇上是念旧的人。因此啊,以前那点事儿,贾府不会算是党附太子。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恭喜雨村。”
&esp;&esp;贾雨村忙问:“什么事?”
&esp;&esp;“江南总督噶礼,上书弹劾贾史两家任江宁、苏州两府织造时亏空两淮盐课白银三百万两。”
&esp;&esp;贾雨村便懵了:人家弹劾贾家,对他贾雨村来说,何喜之有?
&esp;&esp;冷子兴继续笑:“皇上下了旨,这笔钱,着两淮盐政代为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