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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第2页）

&esp;&esp;廖大夫见对方这样有把握，一点头，赶紧随管家去开方。

&esp;&esp;这边小花厅的帘子一打，黛玉从花厅里出来，登时今晚父亲过来看自己，将石咏的那一番劝当成是笑话说给自己听。末了林如海还曾有过疑问，只问石咏怎么会知道林家喝茶的习惯。

&esp;&esp;黛玉却知道石咏是个与众不同的，当下便向父亲解释：“大约是听琏二哥哥说的吧！家里吃茶的习惯，女儿曾向琏二嫂子提过，琏二哥哥自然也知道。那位石大人，一路与琏二哥哥同行，两人该是很熟的。”

&esp;&esp;林如海听着，觉得言之成理。

&esp;&esp;林如海本想劝着女儿早些歇下，然而黛玉却不肯，反而借口连外人都看出父亲有恙，打发管家去请了一位大夫，就是那位廖大夫。

&esp;&esp;这时候林府的管家奶奶将拿着方子进来，向黛玉禀报：“小姐，诊金已经付了，我们那口子正送大夫出去，这方子，要命人按方抓药去么？”

&esp;&esp;黛玉摇摇头，说：“不急！”

&esp;&esp;管家奶奶愕然。

&esp;&esp;早先她们这些管家与仆妇见到自家小姐一回来，就急急忙忙地安排给老爷请大夫，还以为老爷有什么急症。岂料小姐这会儿却说了“不急”两个字，这是怎么回事儿？

&esp;&esp;“总要父亲，自己也上心了才好！”黛玉一面出神，一面说。这话，她是引述刚才廖大夫所说的，算作是方子的一部分。

&esp;&esp;应该这样写！”

&esp;&esp;说着，他在面前的粉墙上笔走龙蛇，刷刷刷写下两行大字。

&esp;&esp;克柔的朋友们也颇为惊异：“克柔，你这竟不是写的馆阁体！”

&esp;&esp;“切，馆阁体是科举取士的字体。这里又不是在考试答卷，自然克柔喜欢什么体，就写什么体。”

&esp;&esp;接着有人念道：“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1

&esp;&esp;石咏听着，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桌面上。他觉得这一联实在是有些似曾相识，免不了也站起来，凑到书生们身后，看着克柔题款。

&esp;&esp;当石咏眼看着年轻人在粉墙上题下了“真州郑燮”四个字的时候，再也按捺不住惊讶，开口询问：“你是郑燮？”

&esp;&esp;饭铺里静了片刻，旁人都没想到，一个带着外乡口音的年轻人，竟然这样毫不客气、直接了当地请教他们同窗的名姓。

&esp;&esp;“是，我是郑燮！”

&esp;&esp;郑燮是名，克柔是字。郑燮自己也没料到，偶然在这小饭馆里抒写心中对天下文章的看法，就这样，也能从旁引出个陌生的年轻人，一脸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问：“你是郑燮？”

&esp;&esp;石咏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只随便坐在饭馆里吃碗面，也能遇上名满天下的人物——只是这个人物，眼下还不是“扬州八怪”之一，“诗书画三绝”的成就尚未达成，甚至还没有“板桥先生”的名号。如今，他只是一名踌躇满志、准备应考的年轻童生。

&esp;&esp;郑燮，字克柔，号板桥先生，兴化人，少年时在真州毛家桥读书，所以此刻只在饭铺的粉墙上署着“真州郑燮”四个字。

&esp;&esp;石咏抬头，望着郑燮在墙上留下的两行墨宝，只见这确实不是书坛盛行的馆阁体，甚至也不是楷体，而是隶书，隶书之中又夹杂了些许行体。外人看着许是平平，可是在行家眼中，却是跳出了窠臼——与他联中所写的“领异标新二月花”，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esp;&esp;而那一联中上联的“删繁就简三秋树”，恐怕也是这年轻的郑板桥心中，对天下文章、甚至科举取士的真正期盼：若是国家取士，能考些真才实学，而不是一味讲求格律、步骤、程式规整的八股经艺，该有多好。

&esp;&esp;石咏呆立在郑燮题过的粉墙跟前，背着手，仔仔细细地将这一联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他不擅长诗文，可是对书法却是极爱的，呆看良久，视线挪都挪不开，直到旁边郑燮满怀着疑惑开口：“这位兄台，你……认得郑某？”

&esp;&esp;石咏一惊省起，知道自己恐怕是令这未来的郑板桥一头雾水了。他连忙说：“小弟姓石，曾经听人提起过郑兄的才名，如雷贯耳。郑兄今次下场，是必定取中的。”

&esp;&esp;郑燮二十岁取中生员，不是他石咏说的，是美术史课本说的。

&esp;&esp;听石咏这样说话，郑燮的那些同窗们都笑了起来，齐齐地夸石咏会说话。而郑燮却盯着石咏，觉得这名少年，眼神有点儿……太笃定了吧！

&esp;&esp;初次见面，就凭墙上的这一联，这年轻人就认定自己一定能取中么？

&esp;&esp;郑燮心里满是疑惑，但也终于忍住了，转过身去，说：“对了，今日小弟应俊才兄之命，带了些日常涂鸦之作。若是诸位不嫌弃小弟笔下粗糙，便请各自选上一幅赏玩吧！”

&esp;&esp;听郑燮这么说，同窗们都笑逐颜开，纷纷说：“克柔之作，必是好的。”

&esp;&esp;郑燮便将带来的书画取出，向店家借了一张干净的桌子一一展开。

&esp;&esp;他这些都是水墨绘制的竹石兰草之类，有些题了诗文，有些没有。书画都未经装裱，现在都只是一张一张，散的宣纸。

&esp;&esp;书生们聚在桌旁，各各挑选。有人一眼瞥见石咏也凑在一旁，探头看着，忍不住便玩笑：“怎么样，小兄弟，看着你对克柔的字画十分中意，要不要我们替你说说情，卖给你，十两银子一幅，怎么样？”

&esp;&esp;石咏却全听不出是玩笑，赶紧点头：“好啊！多谢！”

&esp;&esp;开玩笑，郑板桥的字画，十两银子一幅，他是捡了大便宜了好不好？

&esp;&esp;作者有话要说：　　注1此联原本是郑板桥于乾隆十七年，与潍县童生韩镐论文，所写下的行书七言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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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对待书画，石咏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