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胤禄转转眼珠,从袖中将石咏画的那一小本“动画”取了出来,放在年希尧面前,笑嘻嘻地说:“我这个做上司的,也不能有所偏颇。唐英能画,石咏也能,只是他画的很是特别,年公准保从来没见过。”
&esp;&esp;他本想替石咏炫耀一下这本能动的“动画”,岂料还没等自己将这动画翻起来,年希尧已经下了断语:“这年轻人没学过几天画,这就是投机取巧之作!”
&esp;&esp;年希尧评价得没错,要论起画艺,石咏绝对不曾像唐英那样下过苦工。甚至他用来画连环画的画艺,更接近后世的简笔画,甚至是速写,更唐英的作品没啥可比性。而石咏的功底薄弱,自然也被年希尧一眼就看了出来,毫不留情地批评了一番。
&esp;&esp;胤禄弄巧成拙,反倒教年希尧坚定了唐英是个更中意的人选。
&esp;&esp;“劳烦十六爷,可否先私下帮下官打听一下唐英是否已经定亲,否则我们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已经说了亲事在身,说开了就尴尬了。”年希尧恳切地向胤禄请求。
&esp;&esp;胤禄自然应了,又问:“年公当真看中了唐英?”
&esp;&esp;年希尧点点头,说:“盛京唐诚唐家的情形,我也曾略有耳闻。小女毕竟不是内子所出,匹配唐家,堪堪相配。倒是瓜尔佳氏那里……”
&esp;&esp;唐英虽然不受家里待见,可毕竟唐家在盛京,唐英在京里当差,成亲以后,媳妇儿自然也是在京里住着,不用天天立规矩,侍奉公婆,也无需拉扯照管小姑小叔,日子会很轻省。
&esp;&esp;而年家因为年侧福晋的关系,与雍亲王四阿哥的关系密不可分。瓜尔佳氏毕竟是二福晋的母家,皇长孙弘皙的嫡母母族,若是他与瓜尔佳氏结亲,在雍亲王那里,怕是面儿上不会太好看。
&esp;&esp;年希尧这么一提,胤禄便明白了。他心知,唐家这样的情形,家族是不会给唐英什么助力的,反倒是结了这门亲,妻族能扶持他一二;而石咏那里,石家子弟,族里恐怕也自有安排,自己其实不必去操这份心。
&esp;&esp;想到这里,胤禄当即点头,说:“年公放心便是,我这就代年公出面,从旁打听唐英的事儿。”
&esp;&esp;石咏坐在造办处里,“啊啾”数声,连打几个喷嚏。他尚且不知道自己因为那本“动画”的关系,已经被另一位内务府总管大人嫌弃了。
&esp;&esp;他正与几名同僚商议,下衙之后各自回家换过素服,然后一起去察尔汉家吊祭。这边小田又来传唐英过去见十六阿哥。
&esp;&esp;等到唐英回来,石咏和几个同伴才发现唐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神色颇为古怪。石咏连忙问:“是十六爷又问了察尔汉的什么事儿么?”
&esp;&esp;他还挺担心,不知察尔汉这桩“案子”会怎样了解。有人伪造遗书,将罪名过错都推在察尔汉头上,十六阿哥那边则依样画葫芦,伪造一份遗书,将罪名再推回去。只不知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能够就此了结。
&esp;&esp;谁知唐英却一阵烦乱,摇摇头,只说没什么,接着便陷入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esp;&esp;下衙之后,几个人约好了,一起去察尔汉家吊唁。他们各自换过素净的袍服,每人出了十两银子,凑成一副奠银,一起送到察尔汉家。
&esp;&esp;察尔汉出自西林觉罗氏,本是旁支,家声不显。石咏等人到了察尔汉家,只见到设了灵堂。察尔汉因是横死,又是死在外面,因此家里没让棺木进门,直接停在广安门外天宁寺。石咏他们到此,只在灵前拜祭,并附上奠银,并相约了出殡那日再到城外天宁寺致祭。
&esp;&esp;察尔汉父母俱在,此际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恸难掩,察尔汉之母在石咏等人面前哭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除此之外,察尔汉家里看上去负担颇重,还有四五个没成年的弟妹。失去已经当差的长兄,对察尔汉家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esp;&esp;石咏的几名同僚见了察尔汉家里的情形,私底下纷纷对察尔汉“自尽”之举表示不赞同。
&esp;&esp;“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怎么就忍心,抛下这么一大家子去了……”
&esp;&esp;“是呀,到底是什么坎儿,让他一个大男人想不开过不去?”
&esp;&esp;石咏和唐英对视一眼,这些同僚之中,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察尔汉这并不是出于本愿,而是为人所害。
&esp;&esp;而石咏更是郁闷至极,察尔汉不加收敛地勾结广储司贪污,又不知低调行事,被人拿出来当靶子做掉,还险些背上全部污名。
&esp;&esp;他当时若是能好生劝上一劝,就算是知道察尔汉未必能听得进,至少石咏现下心里能好过一点儿。
&esp;&esp;就因为这个,所有人中,石咏表现得最为郁郁,唐英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esp;&esp;几个人劝过察尔汉的父母,结伴从丧家出来,出门便遇见察尔汉的几个本家兄弟,虽说穿着素服,可脸上都没有好气。有个人冲察尔汉灵堂的方向恨恨地啐了一口,说:“晦气晦气真晦气。这个察尔汉,自己不要命就算了,寻死竟然还挑日子——”
&esp;&esp;造办处几名年轻人一起皱眉头:“死者为大,这是怎么说话来着?”
&esp;&esp;“难道不是么?我哥原本后儿个成亲的,就因为他的事儿……”
&esp;&esp;旁边立即有人将这名西林觉罗氏的子弟拉开:“算了,算了,别说这些,不过是耽误几个月而已……”
&esp;&esp;石咏与唐英这才想明白,察尔汉提过三日后隔房的堂兄成亲,要去喝喜酒的。偏生出了这事,就算是隔房的堂兄,身上也有服,再说是新丧之家,做亲事旁人也会觉得晦气。所以西林觉罗氏族中其他子弟,便都怪到察尔汉这一房的房头上来。
&esp;&esp;石咏他们无法,只能勉力劝解几句,又暂时将西林觉罗氏隔房的子弟们哄回去,这才向察尔汉父母道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