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石大娘当即应了,没有半分犹豫。
&esp;&esp;说着,石咏带着李寿,离开椿树胡同小院,往顺天府过去。在顺天府他找到了途径,向人打听了探监的方法,然后将李寿留在外面,自己揣着银子,到大牢里面去探视赵老爷子。
&esp;&esp;赵老爷子因是“叩阍”之人,又是通政司转下来命重审的,他又上了年纪,所以在男监有个单独的牢房关着。
&esp;&esp;石咏见到他的时候,老爷子刚刚挨了那二十杖,正俯卧在囚室一具光秃秃的土炕上。他下边半身鲜血淋漓,裤子被血浸透了。
&esp;&esp;“老爷子看着打得狠,其实都是皮外伤,要不了性命。”狱卒笑着向石咏解释。他看石咏穿戴并不算大富大贵的样子,可是却齐整而干净,心知有门儿,没准能挣上几个钱,当即说好话,“上头的兄弟们都有分寸着呢!通政司放下来的人,谁敢将他打出个三长两短出来?”
&esp;&esp;石咏知道对方的意思,一整锭银子拿出来,递到狱卒袖里:“劳烦,这几日,老爷子在这里,饭食起居,请务必多多关照。”
&esp;&esp;狱卒掂了掂银锭的分量,脸上笑开了花,连连点头,说:“小爷放心,绝亏待不了老爷子……只不过,这给老爷子延医问药的事儿么……”
&esp;&esp;石咏知道他的意思,
&esp;&esp;薛蟠蹲在石咏面前,殷殷相求,想让石咏尽快帮他想清楚当初金陵的那一桩案子应当怎样善后。
&esp;&esp;石咏嘴里有些发苦,也不跟薛蟠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就要折在这顺天府大牢里,出不去了,才这么巴巴地赶了来要见我?”
&esp;&esp;薛蟠登时一摸头,冲石咏“嘿嘿”地傻笑,竟然是默认了。
&esp;&esp;好你个薛大傻子!石咏瞪了薛蟠一眼,说:“你放心吧,我怎么外头走进来的,回头还怎么走出去。既答应你的事儿,就定会给你个交代!”
&esp;&esp;“这感情好!”薛蟠继续笑得憨憨的,“兄弟在这牢里也别担心,上下我都打点过了,不会教兄弟吃苦头的。”
&esp;&esp;石咏谢过薛蟠,目送他出去。这时天色已晚,顺天府的大牢里灯火昏暗,薛蟠那一身花里胡哨的戏服便显得越发诡异。
&esp;&esp;说实在的,石咏心里还是有些不大淡定。他肚子有些饿了,伸手取了那“牢饭”,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然而一面吃一面想,石咏的心就开始悠悠地往下沉,口中的食物也变得索然无味。
&esp;&esp;赵老爷子的这桩案子,一开始就透着处处不顺——老爷子固然凭一己之勇,去叩了登闻鼓鸣冤,重告冷子兴,然而通政司却毫不留情地将案子发回顺天府重审;更有甚者,赵龄石重现京城,一出面矛头就指向石咏,告他侵吞了原属赵老爷子的财物。
&esp;&esp;顺天府、冷子兴和赵龄石——石咏一下子将这三者都串了起来,越发觉得前景不大妙,渐渐地那筷子也抬不起来了,口中全无滋味,终究还是将这“牢饭”都推了回去。
&esp;&esp;“咏哥儿,咏哥儿,”腰间挂着的荷包突然冒出一声,“这究竟是怎么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
&esp;&esp;石咏想着自己的心事,随便“唔”地应了一声,没有回答。西施那边便也沉默了,再没追问。
&esp;&esp;到了晚间,顺天府大牢里只有孤灯一盏。看管犯人的狱卒就在离石咏不远的地方,却趴在桌上睡着了。
&esp;&esp;石咏却半点困意也无:进这顺天府大牢,算是他绝无仅有的人生经验。因此他在这方寸之地,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接触到的人和事,一件一件地都在他脑海里闪过,他一会儿想起锲而不舍的赵老爷子,为了“公道”二字,什么都可以不要;一会儿又想起冷子兴,是个不择手段什么都做得出的人……
&esp;&esp;他一时又想起母亲石大娘,不知李寿回去会怎么向母亲解释,又想起贾赦万一趁人之危,捡了这个时刻去强买石家的扇子,石家人又该怎么应对……总之这一夜,石咏与整个石家一样,过得十分煎熬。
&esp;&esp;不远处狱卒均匀的鼾声传来,石咏只凝神望着桌上那盏灯火,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
&esp;&esp;第二天,小朝会之后,康熙皇帝见到了陆文贵呈上的密折,上面解释了江宁织造那本“织造名录”的由来,康熙见到密折上写着“内务府造办处七品笔帖式石咏”几个字,觉得这名字有些熟,只是想不起来,顺口问了侍奉在身边的魏珠。
&esp;&esp;魏珠如今已经升了乾清宫内侍总管,已是宫中的第一人了,可依旧不改谨慎小心的性子,听见皇上问,故作回想片刻的样子,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回皇上的话,是不是上次那位修自鸣钟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