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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第2页）

&esp;&esp;石咏知道薛蟠一向被他家的下人捧惯了，冯渊那一条命，在薛蟠眼里，自然不及他薛家一个家仆的命值钱。

&esp;&esp;石咏饮了一口茶，淡淡地说：“这不是谁的命更值钱，谁给谁赔命的问题，是律法上毕竟有‘斗殴致死’这一条罪状。文起兄当然可以硬杠，只不过，文起兄为了犯事的家仆去硬杠大清律例，这个么……”

&esp;&esp;薛蟠听了，觉得石咏说得有些道理，可当初奉命去揍冯渊的，都是他最得用的几个伴当，想着要将这几个人送去治罪，心里也有些不忍，一时心烦意乱，挥挥手随意地说：“知道了……”

&esp;&esp;石咏立即接上：“第二条！”

&esp;&esp;薛蟠睁大眼：怎么还有？

&esp;&esp;只听石咏说：“抚恤冯家！”

&esp;&esp;冯渊人已经死了，救不回来，只能寻访冯渊家人，抚恤一二。

&esp;&esp;薛蟠“吁”的一声叹了口气，说：这个好说！

&esp;&esp;薛家有的是钱，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薛蟠都不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使人跑一趟金陵的事儿。

&esp;&esp;石咏继续开口：“第三条！”

&esp;&esp;薛蟠已经傻眼了，听完石咏的话，又惊又疑，问：“你说要我善待甄氏？”

&esp;&esp;薛蟠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甄氏”是谁，直到石咏解说，才明白对方说的其实是香菱。薛蟠挠头挠了半天，不明白石咏的用意，终于忍不住问：

&esp;&esp;“……那，那不是爷买来的丫头么？”

&esp;&esp;石咏无语了：他原本劝薛蟠善待甄英莲，乃是想替薛家立一个“和善”人家的形象：只有这样的人家，花钱买来个丫头，结果发现是早年被拐卖的良家少女，才会怜其命运多舛，才肯帮她千里寻亲，回归本家……只有这样，薛家时隔一年之后，才将犯事的家仆送官之事，也才说得过去。将来若真有人追究薛家的案子，有扶助被拐弱女这件事在，薛家在舆论上也能博得些同情。

&esp;&esp;说来说去，也还是努力维持薛家的“好人”人设不崩罢了。

&esp;&esp;然而薛蟠却在一旁发愣，说：“你咋知道这丫头是个被拐来的，而且还姓甄？”

&esp;&esp;薛蟠一张脸气鼓鼓地，盯着石咏：若不是他心知香菱一直都住在薛姨妈那里，与石咏绝无可能见过，他都要怀疑眼前这个石兄弟与他买来的丫头有首尾了。

&esp;&esp;石咏愣了愣，他是个剧透党，香菱的故事又是红楼开篇，上过中学语文教科书的，他对这故事太熟了，薛蟠既问，他就一不小心都说出来了，这时候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回找补：“这个么，是我前一阵子去江宁织造办差，好巧认识了江宁府的一个门子，这门子偏巧又与一位苏州的甄老爷有旧，审案的时候见过被拐的那位姑娘……”

&esp;&esp;他无法，只能将“葫芦僧乱断葫芦案”那一段的内容大致复述一遍，又补叙若干前情，什么苏州甄士隐元宵节走失爱女，家宅遭焚，无奈迁居云云。当然，这些他都托词是那位江宁府的门子，也就是甄士隐以前的葫芦僧邻居之口所说。

&esp;&esp;薛蟠听了，竟默默出神，半天才说：“原来这个丫头……”

&esp;&esp;石咏原以为薛蟠对身世孤苦的香菱起了怜惜，谁知他下一句接道：“……竟然这么倒霉！”

&esp;&esp;“茂行，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了！”薛蟠想了想，说：“抚恤冯家，小事一桩，帮那个丫头寻亲，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那将人交给官府之事么……”

&esp;&esp;薛蟠皱着眉。

&esp;&esp;石咏也知道，薛蟠犹豫这一件事，不仅是因为自行认错不符合薛蟠的价值观，而且还大损薛家的颜面，毕竟薛家竟然为了冯渊这样一个小户人家子弟低头，而且还的惩戒自家奴才，回头在金陵，少不得与人说嘴。

&esp;&esp;石咏却不再劝了。

&esp;&esp;话已经说到这儿，余下的，就不是他的责任了。

&esp;&esp;薛家以后是继续在金陵作威作福，还是想洗白以前的巨贾豪强形象，扎根京城，清清白白做生意，就都是薛家自己的决定了。

&esp;&esp;于是石咏起身告辞，他知道薛蟠一定会将他所说的三件事都告诉母亲和妹妹知道。就算薛家碍着颜面，不肯将犯事的豪奴送官法办，但帮香菱寻亲之事，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esp;&esp;希望他这是做了一件好事。

&esp;&esp;没过多久，薛蟠就命人往椿树胡同小院送了份厚礼，借口石咏之母石大娘的寿辰，往石家送了好些穿用之物。

&esp;&esp;石咏难免好笑：石大娘今年的生辰早已过了，明年的还早。薛蟠却只管嚷嚷着“总要送的”，硬逼着石咏接下。

&esp;&esp;因是给母亲的寿礼，石咏不得不接了，随即便听说了薛家遣人将几名豪奴押解南下送官之事。

&esp;&esp;石咏心里有数：薛家真正拿主意的某位，将他所提出的那三点照单全收，并且给石家打点了这样一份厚礼，其实是给石咏的谢仪。

&esp;&esp;他告诉石大娘，薛蟠是一位和贾琏差不多的朋友。石大娘却点头：“皇商薛家，娘知道的。”

&esp;&esp;石大娘最近一直在忙织金所的生意，自然与给织金所供货的皇商薛家多有些接触。

&esp;&esp;“只是，为什么薛家一下子送来了这么多的礼？”

&esp;&esp;石大娘拿着礼单，望着面前零零总总的一大堆锦盒与尺头，既吃惊又犯愁。

&esp;&esp;石咏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可能是想谢过娘近来给织金所出的这么些好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