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两人找了个清净的茶楼,坐下来说话。石咏将东西都交还给贾琏,事情的前后经过全都说与贾琏,包括小徐将梁九功吓得险些灵魂出窍的事儿,和小徐的交代,也都一一转述了。
&esp;&esp;贾琏点点头,说:“这也在情理之中。”
&esp;&esp;他取了石咏带回来的那只葫芦,在手里掂了掂,看了看葫芦的大肚子细嘴,苦笑着说:“锯了嘴的葫芦,这个梁总管,说得好生形象!”
&esp;&esp;装着一肚子货,可偏偏有话说不出来,梁九功如今不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esp;&esp;看着那只盛了“颁瓟斝”的匣子,贾琏顿了顿说:“既然梁九功没收下这只葫芦器,不如你就收着吧!”
&esp;&esp;石咏摇头:“这怎么行?这……这不是,价值千金的东西吗?”
&esp;&esp;贾琏摇摇头:“都是这么说,可真要拿到市面上去,也没人买这个,毕竟损了那么一小片。你就当是梁九功收下了,随后又见你骨骼清奇,是个做葫芦器的材料,然后就将这个转送给你了呗!”贾琏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这样我回头交差,就只说梁九功已经收下了‘颁瓟斝’,然后回礼回了这只‘锯了嘴的葫芦’,岂不是更加入情入理?”
&esp;&esp;石咏继续摇手:这哪行?
&esp;&esp;他这只是举手之劳,哪里当得起这么贵重的谢礼?
&esp;&esp;岂料贾琏拿这个给他,还不是要做谢礼的。下一刻,贾琏就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往石咏面前一推:“石兄弟,这是我家给你的谢礼!”
&esp;&esp;石咏接过来一看,更是唬了一大跳,只见贾琏这次拿出来的,是京郊房山一个小庄的地契。这个庄子带着一顷地,一小片林子。石咏虽然不熟悉京中地价,但他猜这个庄子,价值至少在五千两以上。
&esp;&esp;“这哪里使得?”石咏此刻终于对他此行“任务”的重要性有所认识,贾家竟然回赠他这么重的谢礼。再算上这次送出手的“颁瓟斝”,贾府这次还人情可是下足了血本。
&esp;&esp;石咏坚辞不收,贾琏却坚持要给,还直接拿着房契,拉着石咏,要去给这小庄过户。
&esp;&esp;“要不这样吧!”石咏想了想说,“琏二哥,我就收下那只‘颁瓟斝’,至于庄子,您就真的别再勉强我了。”
&esp;&esp;那只颁瓟斝,还给贾府,恐怕也会因为自身的瑕疵,终日藏于不见天日的库房里,倒不如给他,他来想办法,尝试修一修……
&esp;&esp;贾琏还是不肯,与石咏退让半日,见石咏坚持,只得作罢,将那只装颁瓟斝的匣子交给他。
&esp;&esp;“对了,琏二哥,上回我向你提起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样?”
&esp;&esp;石咏所指,就是上回十三阿哥让他帮忙荐人,张罗自鸣钟生意的事儿。石咏有意向十三阿哥荐贾琏与薛蟠,但总要这两人自己先点了头才好。
&esp;&esp;贾琏笑着向石咏点头,说:“跟家里都说过了,老太太、老爷都是允了的。拙荆也觉得是桩正经差事!”
&esp;&esp;可贾琏的笑容里微有一些尴尬。这件事他问过府里的意见,旁人却并不怎么支持。原因在于,贾府早年间被划归二阿哥一党,后来被皇上狠狠敲打过,自己子侄一辈,也是严令约束,不欲与众阿哥往来。但是如今二阿哥复立无望,而皇上也渐渐老迈,贾府也多有些着急,再加上朝中暗流涌动,贾府自然也动了良禽择木而栖的心思。
&esp;&esp;可贾琏偏偏是要去给十三阿哥帮忙,这令贾府中人都觉得贾琏不大着调儿。十三阿哥出宫建府这么多年了,连个王爵都没挣上,听说又是拮据得紧,贾琏去帮着打点生意,别是连自家本钱也赔进去了。
&esp;&esp;贾琏又与凤姐商议,凤姐心里却蠢蠢欲动,颇有想搏一搏的意思:“那位不管怎么样,也是个皇子阿哥,既然有胆气做这门生意,想必最要紧的关窍都是打通了的。”
&esp;&esp;她又说:“你看现在,但凡想要去巴结那些亲王贝勒么,多是八千一万两地打点,又费钱,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如今这位,旁人都不看好的时候,你却结了个善缘,现在舍一点精力,好好地办差,将来万一你押中了,就少不了咱风光的时候。”
&esp;&esp;凤姐性子就是这样,胆子大,敢下注,晓得风险越大的事情,回报越大。然而贾琏之所以心动,却并非觉得十三阿哥还有登上大位的机会,而纯粹因为这桩差事乃是石咏所荐,他信任石咏,觉得朋友不会挖坑让自己跳。
&esp;&esp;可能贾府也想从贾琏这里留一条后路,毕竟十三阿哥与四阿哥一向亲厚,而冷面王四阿哥那里他们也得罪不起,于是贾府便让贾琏自己去张罗,只有一个要求,不许动公中的银子,防着贾琏亏钱,拖累到自家。
&esp;&esp;“我这已经备帖子准备上十三爷府上请安去了,石兄弟可有什么要提点我的?”
&esp;&esp;石咏想了想,说:“若是府上有什么治风湿的好药,或是偏方什么的,能备上一份,十三爷那里铁定用得着。”
&esp;&esp;贾琏记下了,最终收回了那张小庄的地契,而石咏则收了那只盛“颁瓟斝”的匣子,各自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