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十二阿哥于是含糊其辞:“十六弟么……皇上对他另有安排,只要花个几天的工夫。”
&esp;&esp;内务府的属官们大都以为自己懂了。以前也是这样,十六阿哥经常得去随个扈、祭个天什么的,内务府的人以为这回也是这样。
&esp;&esp;接下来便是内务府各处的属官向十二阿哥大致交代差事,轮到石咏时,石咏向前迈上一步道:“正好,今日营造司有一处工程亟待拨领材料,需要内务府总管大人用印。卑职一直在等十六爷,差点儿以为今日用不了印了。”
&esp;&esp;十二阿哥便道:“事不宜迟,茂行便随我来用印。正好,你也将这工程的事儿与我交代一下!”
&esp;&esp;内务府的官印都一向由十六阿哥掌着,锁在内务府居中一间大屋的抽屉里。十二阿哥这次过来,连钥匙也一并带来,只不晓得是十六阿哥身上的那一柄,还是小田的那一串钥匙被人搜了出来。
&esp;&esp;一时屋内只有十二阿哥与石咏两人,十二阿哥弯腰开了抽屉,取出内务府总管的印鉴,低头一看石咏送上的“公文”,当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esp;&esp;但是十二阿哥此人曾经经历过过重大打击,此刻虽然吃惊,却没有失态,当即抬头盯着石咏:“你都知道了?”
&esp;&esp;石咏递至他面前的,压根儿不是什么需要用印的内务府公文,而是早先“百花深处”拍卖的那一份“名录”。
&esp;&esp;在十二阿哥问话的同时,石咏心里也在想:“您也都知道了!”
&esp;&esp;十二阿哥的确知道十六阿哥被羁押宗人府的事儿,也知道自己在这个位置上有可能需要坐很长久,他今日过来暂代职务,却对弟弟的去向无法置评,原本就想着可能哄不了内务府所有的属官,果不其然,他一到内务府,就立即有人向他发问。
&esp;&esp;十二阿哥沉思着,考虑他应当如何处理与弟弟昔日下属的关系。
&esp;&esp;而石咏则在对面望着十二阿哥。
&esp;&esp;十二阿哥前一阵子虽然经历了不小的打击,但是现在看起来气色还不错,体型也较十三阿哥等人更壮实一些,有些心宽体胖的样子。这令石咏不禁想起了关于十二阿哥的一个传言。
&esp;&esp;十二阿哥是康熙那么多儿子当中,最为长寿的一个,除了身上有长寿基因1之外,十二阿哥自始至终没有直接参与夺嫡,可能也是令他免除无数烦心事的一个原因。
&esp;&esp;这令石咏突然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小明的爷爷活到了一百零一岁……因为他从来不管闲事。
&esp;&esp;果然,只听十二阿哥说:“十六弟之事,宗人府并内务府两处同时在查。我新接手暂代内务府总管之职,此前的事我不便过问,不过将此后的差事精心办了便是。”
&esp;&esp;十二阿哥的话,简言之就是:此事与我无干。
&esp;&esp;一开口将先撇清,石咏未免觉得这一位也太小心了。但只要一想到十二阿哥亲舅舅托合齐的际遇,十二阿哥的这份小心,似乎也能理解。
&esp;&esp;“十二爷显是已经知道了十六爷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所以一见了这名录,不须想不须问,就先将卑职回绝了。”石咏对十二阿哥没有鄙视,只是尽力掩着心中的焦虑,努力微笑着劝说,“您这都还不知道卑职想要说什么。”
&esp;&esp;“茂行,”十二阿哥说话时看着鞋尖,“早先治丧的时候,我就观察过,你确实做事周到、吃苦耐劳、不计付出,是个能吏。我的确盼着,你……在我手下也能大用的。”
&esp;&esp;看来,太后丧仪时候石咏所付出的努力,可不止十六阿哥一个人看在眼里。
&esp;&esp;“我知十六弟的事有些蹊跷,但是……我从头至尾没有参与过此事,既然与此事无关,便也无从置喙。”十二阿哥说到这里,抬起头望着石咏,想看看对方是怎么想的。
&esp;&esp;石咏当即笑道:“十二爷,既是如此,您也应该知道我,从头至尾都参与了拍卖的事,根本是撇不清的!”
&esp;&esp;“那你就去掺合吧!”十二阿哥淡淡地说,没啥表情,因为这事儿至始至终与他无关。
&esp;&esp;对面石咏便笑了起来,冲十二阿哥行了个礼道:“谢十二爷!”
&esp;&esp;他接着又说:“那么,十二爷也是答应下了,待卑职找到与十六爷一案相关的证据时,也帮着卑职将证据递上去了?”
&esp;&esp;十二阿哥:……我,哪有,答应?
&esp;&esp;他这人颇为诚实坦荡,但是已经有段时日不当差了,因此有些听不懂石咏的机锋,待到后来,才体会出来石咏这是步步紧逼,既然自己答应了石咏让他去搜证,石咏就进一步请求自己,请他帮忙将相关证供呈给皇上。
&esp;&esp;这十二阿哥哪儿能答应,赶紧摇手说:“我说过,此前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便过问。”
&esp;&esp;“十二爷此言差矣,”面对这老实人,石咏着实是想不到凭自己这副口才,竟然也有抢白别人的一天,“您说这是十六爷的事儿,所以与您无关,但其实这是内务府的事儿。只要你站在这位置上一天,就和您有一天的干系。谁叫您占住了这个位置,而且也与‘他们’无关呢?”
&esp;&esp;十二阿哥当即哑口无言,但从他面色上看,应当是受了些震动。
&esp;&esp;说实话,对于十六阿哥的遭遇,十二阿哥兔死狐悲,多少有些同情。他自己出身也不高,母亲是正黄旗包衣,如今也还在贵人的份位上熬着,更不必说,他还有个被皇上厌透了的舅舅。
&esp;&esp;他清楚得很,旁人既能将十六阿哥如此,便也能依葫芦画瓢,将自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