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十三阿哥登时苦笑,这种“炙手可热”“风头正劲”,哪里是他想要的。
&esp;&esp;“说实话,若不是福晋今日过来,我还不敢来看你!”雍亲王唏嘘道,“要知道那回你在宗人府一出面,京城里可是传什么的都有。”
&esp;&esp;以雍亲王的身份,已不大适合与十三阿哥来往过密。
&esp;&esp;一提起这个,十三阿哥面上的笑容立即淡了,眉心涌上几分犹豫,无奈地道:“皇阿玛这不过是做给十四弟看,其实,其实哪有……”
&esp;&esp;他自己知道得清楚,这是康熙的制衡之术,见十四阿哥一党蹦跶得太热闹,便扶他起来做个活靶子,制约一下十四阿哥,好教对方知道皇帝手上还有别的牌。当日那次短暂的露面之后,康熙皇帝便再也没有与十三阿哥走得如此近,一切皆是公事公办。
&esp;&esp;因此十三阿哥知道,皇上这就是在用他——但这绝非他所期盼的真正亲情:从小疼爱自己的皇父,如今只是牢牢地守在那个位置跟前的老人。
&esp;&esp;雍亲王自然知道实情,立即改换了个话题,免得十三阿哥伤感:“小十六上回来寻我说话……”
&esp;&esp;十三阿哥登时想起那个活宝似的十六弟,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
&esp;&esp;雍亲王也自然而然地嘴角上扬:“说着说着险些哭起来,朝我倒了一肚子的苦水。”
&esp;&esp;十三阿哥看着雍亲王这副表情,顿知就里:“恭喜四哥!十六弟看似性子精明,滑不留手,其实却是个重感情的,能与四哥推心置腹若此,将来必定会是四哥的助力。”
&esp;&esp;雍亲王一凝神,笑容转冷,点头道:“是呀,她越是这样折腾,只会将得用的人一个一个地推远,一个一个地推到本王身边。”
&esp;&esp;十三阿哥登时不敢接口了,雍亲王口中的“她”,很明显,指的不是旁人,是永和宫那位。这次那边恐怕的确是想绝了十六阿哥“立爱”的可能,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十六阿哥只是个皇阿玛疼爱的小儿子,而不是属意的继承人……德妃这么做,唯一的结果便是让十六阿哥无形中慢慢朝雍亲王这里靠过来。
&esp;&esp;“还有那个石咏!”雍亲王一想起当日宗人府的事,立即又表现出不满,气愤愤地道:“出这种事,竟不晓得往王府送个信,开口跟本王求个情吗?”
&esp;&esp;十三阿哥看着四哥那一副忿忿不平的神情,便知这位八成是已将石咏看作了自己人。雍亲王平素一向护短,然而就因为自己人在需要帮忙的时候不向自己求援,这一位竟就此恼了起来。
&esp;&esp;十三阿哥暗笑,当即出言为石咏解释:“弟弟倒觉得茂行这回行事颇为稳妥。他走的每一个途径都属正当,旁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那日即便皇阿玛不在,凭简亲王那四平八稳的做事风格,十六弟这桩案子,也一定能了结得漂漂亮亮的。”
&esp;&esp;十三阿哥自然知道十六福晋曾经去过永顺胡同,也知道这位福晋后来又都打点了哪些。然而旁人就算知道了,也只道十六福晋救夫心切,想不到其它。
&esp;&esp;至于慎刑司那把火,却是宜妃手下的人放的——宜德二妃向来不对付,能看德妃吃瘪,宜妃自然高兴。
&esp;&esp;然而德妃毕竟是雍亲王生母,十三阿哥斟酌再三,还是选择了没有将慎刑司走水的实情告诉兄长,只说:“年轻人有这等气性,想要凭一己之力解决难题,虽说的确是莽撞了点儿,不过四哥看在结果还不错的份儿上,就不要责怪那小子了吧!”
&esp;&esp;雍亲王登时反问道:“谁说本王怪那小子了?”
&esp;&esp;十三阿哥登时笑——就晓得这一位口不对心,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esp;&esp;坐在十六阿哥对面,石咏连打了两个喷嚏,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人在惦记着他。
&esp;&esp;在“百花深处”的第一次拍卖,结局尚好,过程却不太顺利,十六阿哥因此有些垂头丧气。然而在石咏看来,却有好些东西是值得好好总结的。
&esp;&esp;之所以想要组织一个拍卖行,石咏的本意是想盘活市面上的存量古董文物和手工艺品,促进财富与头寸的双向流动,最终令普通工匠受益。尝试了两回之后,他果断发现:
&esp;&esp;头一件,内库收藏绝对不是稳定可靠的拍品来源,而他的目标,恐怕也不是一间拍卖行就能满足的;第二,当代工匠所制的一部分工艺制品,由于符合时下的审美,再加上价廉物美,与古董一样受到市场欢迎,甚至有些作品价值不菲、艺术性达到顶峰,即便在拍卖会上,也完全不输与千百年前的古物件儿。
&esp;&esp;至于第三么,内库增收的计划,不能只靠拍卖行,还需要拓展其他财源才行。
&esp;&esp;听石咏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十六阿哥打了个呵欠道:“茂行啊,田半山念叨着你,说他过几天能下地了就过来给你磕头!”
&esp;&esp;石咏:……这么突然地转换话题,我说的真就那么枯燥么?
&esp;&esp;田半山就是小田,当日慎刑司起火,他趁乱就被人捞了出来,如今在阿哥所后面的住所中养伤。
&esp;&esp;“福晋将前事也都说了,”十六阿哥说到这儿,面上的神情转淡,低声道,“所以爷又得领你一回情……”
&esp;&esp;石咏见十六阿哥神情怅怅,晓得这事儿决计不止是十六福晋出面奔走那么简单,恐怕还涉及十六阿哥内院的其他内情。他却不便再问了,只说原是他分内之事,十六阿哥不必客气。
&esp;&esp;他猜得不错,十六阿哥这次能平安顺利地从宗人府出来,除了石咏在宗人府正堂那一番专业辩论以外,十六福晋也功不可没。然而十六阿哥一到家,迎接他的却是侧福晋李氏的眼泪与欢喜,又说起十六阿哥的长子弘普病了几日,拉十六阿哥到弘普那里探视,所以十六阿哥回宫之后头一晚歇在了侧福晋那里。
&esp;&esp;待到十六阿哥知道十六福晋所做的一切之后,已经晚了,十六福晋对他淡淡的,虽然没有明着表示嫌弃,十六阿哥却知道自己一时不慎,做了一回渣老公,伤了福晋的心。待听说李氏在自己出事之后将手上积攒的所有银子都折成了黄金,命人送到自己送给她的那个小庄上,埋在地窖里,十六阿哥更加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