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听说九爷的厂子还把工人都分了几类,每个工人只专门做一件事,所以干活儿特别麻利。但是工人们都说特别累,想偷懒儿。九爷便只雇了几个厉害的工头在那儿盯着。”
&esp;&esp;石咏听了不语,心想这已经有点儿现代工厂流水生产线的意思了。他其实真没想到,九阿哥这样的人,为利益所驱使,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但也可能这就与他以前想的一样,也只有九阿哥这样的人,眼里只看得见利的,才会因为市场竞争挤薄了利润,从而倒逼生产效率的提升。
&esp;&esp;也只有贪婪的人,才能这样不顾一切地推着这个时空里的商业格局一点点往前走吧!
&esp;&esp;石咏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说:“咱们这儿可不一样。”
&esp;&esp;“可不是么?”大管事伶牙俐齿,“咱们这儿不靠罚,是靠赏的,工匠做得好做得多,便额外有奖励,得奖得的多了还能升级,年底还有分红。如今外间都觉得咱们这儿好,想来却进不来呢!不像……”这管事压低了声音,“不像九爷的厂子,听说南边的商人过来挖人,一挖一个准,九爷之前还打杀了几个。把工序全部打散,教不同人做,九爷恐怕也似防着这个吧!”
&esp;&esp;石咏点点头,心中稍许有些安慰。两种管人治长的法子孰优孰劣,看似一望而知,然而石咏却有点儿没把握,长远来看,究竟是他这种充满人情味儿的小作坊好,还是九阿哥那种冷血无情的商业扩张对这个社会更有意义。
&esp;&esp;石咏的玻璃罩和玻璃支架当天就制好了,但是因为要慢慢退火的缘故,石咏
&esp;&esp;如英问立在身边的石喻,这石咏是不是喜欢自言自语。
&esp;&esp;石喻则一本正经地作答:“大哥总是这样,我们早已都习惯了!”
&esp;&esp;石咏一下子从椅上弹起,尴尬地摸摸脑门,笑道:“如英,喻哥儿,有事?”
&esp;&esp;这是红娘教给他的法子,红娘说石咏从不会说谎,万一真有什么不方便直说的时候,最妙的办法莫过于一招“顾左右而言他”。
&esp;&esp;如英与石喻果然分了神。如英道:“确实有事!”
&esp;&esp;一时石咏从东厢出来,石家三人聚在上房的正厅里。如英正色说:“是我这个管着家的行事不妥,竟不知晓二弟是一直没有月例的。直到今日二弟找我来借……茂行哥,二弟说这是规矩,可有此事?”
&esp;&esp;石咏登时一拍脑袋,他想起来了:还真有此事。石喻的确是没有月例这回事儿的。早年间他们兄弟就约定好了,每年年节的时候,石咏带着弟弟去各家各户拜年,搜罗一大堆压岁钱,各家的见面礼之类,此后石喻一年的开销,就全从这年初的收入里走。几年下来,石家兄弟两个就都习惯了。
&esp;&esp;然而今年比较特殊,今年年头就是太后国丧,人们没有多少兴致走家串户地拜年,不过极近的亲戚意思一下。再加上石喻今年下定决心准备科考,买书本纸张的花销也很大,立时将他的“积蓄”都消耗干净,偏又不方便向王氏开口,不得已来找如英借钱。
&esp;&esp;如英是半道儿接手石家账本儿的,如今还不到三个月,各项事务还未摸清,乍听说小叔从来没有过月例银子,吓了一跳。她底下几个丫鬟还每月都有份例呢。如英登时打抱不平,带着石喻一起过来寻石咏。
&esp;&esp;石咏登时道:“媳妇儿说得对!咱们家好些规矩确实该立一立了,以前人口少,大家也不怎么看账,都是一手往锅里拿一手往锅里放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英,这些事儿,理应都交给你,你拟一拟,然后去问问娘的意思……不用来问我,你拍了板儿就行!”
&esp;&esp;如英登时抿嘴一笑,说:“那我就先拟一个出来,请长辈们看着。”
&esp;&esp;她说着就先支给石喻五两银子,让他尽管先去使,然后再自回房里去,将家里各人的月例一一都拟出来,然后再去征求石大娘与王二婶的意思。
&esp;&esp;石咏这边得了空,再回东厢去看那两件文物:这可不得了,一捧雪正嘚瑟得不行。红娘问它:“你被这俩架子同时撑着……累吗?”
&esp;&esp;一捧雪答道:“累是够累的……可是我美啊!”
&esp;&esp;红娘被这厮雷得外焦里嫩的,却又干看着眼红,见到石咏进来,当即开口:“咏哥儿,这个好,这个我也要!”
&esp;&esp;石咏挠挠头,说:“你想要个贴合的玻璃罩子……也行!”
&esp;&esp;红娘本就有个防尘玻璃罩,四四方方的,把瓷枕罩在里面,石咏打扫的时候,只管打扫外面的罩子。
&esp;&esp;“但是这个玻璃罩会将你整个儿罩住,不怎么透气,估计怪闷的。”
&esp;&esp;石咏被这帮文物整治的,一会儿怕人疼,一会儿怕人累,一会儿怕人闷。
&esp;&esp;“再说你所有的瓷片都已经牢牢固定住了,不像它,”石咏指指一捧雪,“一方面它自己不愿修起,另一方面它也确实不大好修。”
&esp;&esp;这下子红娘有理由鄙视一捧雪了:“听听,听见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