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石咏没搭理他,庆德便敛了笑容,沉声对石咏说:“咏哥儿还不知道吧,如今锦官坊,也已经成了京中最炙手可热的衣料铺子。织金所早已经扛不过去了,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了。”
&esp;&esp;庆德所说的,石咏倒是也有耳闻。此前锦官坊的生意一直起起伏伏的,毕竟那家只做蜀锦蜀绣的生意,货源比较单一,蜀地距京城遥远,上一回新要等上小半年。因此锦官坊难免冷一回热一回的。
&esp;&esp;如今锦官坊的生意就这么爆了?可这与“年选”又有什么关系?
&esp;&esp;石咏正在发怔,庆德在一旁幽幽地叹息道:“你二伯此前真是识人不明,往十四贝子那里打点了那么多,如今手头都没什么钱了。若是有钱……还真想去锦官坊买两匹蜀锦试试!”
&esp;&esp;石咏转脸,看见庆德一脸的向往,在心中暗忖:去锦官坊买两匹蜀锦……试试?
&esp;&esp;“等等!”石咏陡然悟了,睁圆了眼盯着庆德,大声问:“二伯,你的意思是……锦官坊,锦官坊是那等卖官鬻爵的地方?”
&esp;&esp;难怪他听人说锦官坊有些精品蜀锦,甚至能卖到千两一匹的高价,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弘扬千年蜀绣的传统文化,这背后是龌龊的人心与肮脏的交易啊!送钱到锦官坊,回头就能换来个地方上的实缺。如今世人都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难怪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esp;&esp;庆德赶紧嘘他一声,道:“哪里就是‘卖官鬻爵’了?朝中不也允许捐官和捐监生的么?再说了,旁人去锦官坊,面儿上看着也就是买蜀锦,蜀锦虽贵,也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esp;&esp;他还生怕石咏糊涂,赶紧道:“咏哥儿,你二伯是没什么钱,当年嫁你堂姐的时候家底儿都掏光了。所以现在只能求求你,想想法子,缓和一下你们和孟家的关系,然后再求求孟大人、年大人,提携提携你二伯……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血亲,不是还有唯哥儿和真姐儿么?”感情这位已经完全忘了为十四阿哥感到可惜,只管想着通过孟氏,以搭上年羹尧这位“新贵”。
&esp;&esp;“对了,今日唯哥儿与真姐儿也跟着一起过来拜见老太太了。唯哥儿也马上要下场了,依族学里的夫子所说,唯哥儿考中个生员,那是稳的。倒是不少人盯着你家喻哥儿看着,就看他会试能不能高中呢!”
&esp;&esp;庆德絮絮叨叨地说完,石咏却一直心烦意乱。他心不在焉地冲庆德拱了拱手,说:“多谢二伯提点,小侄身有要事,这就得赶回去了。”
&esp;&esp;庆德:“……别走啊!……二伯说的,你听进去了没有?……唉,怎么这一家子都是倔驴子脾气?……咏哥儿,你再多想想,二伯等着你的好消息!”
&esp;&esp;说到最后,庆德已是提气高呼,石咏却已经一溜烟走得没影了,连富达礼都没见。
&esp;&esp;他从永顺胡同出来,径直往南边去,出了正阳门,来到前门大街上,立在织金所的对面,背着手,看着这一间贾琏夫妇一手开创的产业,而石大娘也在此间付出了大量的心血。
&esp;&esp;石咏背着手,立在织金所对面,等了片刻,只见织金所门前依旧人来人往,二楼安装着玻璃窗的明厅也显见得是热闹非凡——这织金所,依旧本本分分地做着衣料生意,虽然锦官坊这一竞争对手近日生意大噪,可对织金所并无太大影响。
&esp;&esp;然而石咏却心里觉得不妙,回家之后便寻石大娘问起了织金所的生意。
&esp;&esp;“一概都好啊?”石大娘这被石咏问得莫名其妙的,“每月的分红,都是按时送来的。”
&esp;&esp;“娘,儿子可以看一下这几年织金所分红的账目吗?”石咏请求。
&esp;&esp;如今石家的用度都是如英在管,但是石大娘从织金所领的分红,小夫妻两个早就都商量好了,是石大娘的养老钱,都由石大娘自己收着。石大娘见他俩坚持,也就将这些账目都放在一边。
&esp;&esp;这时候听石咏提起,石大娘虽然惊讶,但还是将账目拿了出来,从康熙五十三年开始,一直到雍正元年,所有的账目,每一笔分红,都历历在目。而这些钱,石大娘除了当年花了一部分,买了椿树胡同的院子,以及后来投了些钱帮石咏盘下那批玻璃瓶之外,就再没有别的花销,尽数存着。
&esp;&esp;石咏看过了账目,果然见近日里的分红也一样稳定。
&esp;&esp;于是他开口道:“娘,我想,这些钱您暂且留出来,许是将来不久,需要用在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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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石大娘似乎心中也有些预感,点点头,道:“娘都听你的。”
&esp;&esp;她接着道:“上回弟妹和你媳妇儿去了一趟贾府,我已经都听说了。原本这些钱,就是人家客气,看在我没事爱瞎出个主意的份儿上,帮扶咱们的。如今人家有用钱的地方,自然是尽着人家的。这么着,从今年开始,娘就不要织金所的分红了。”
&esp;&esp;石咏却摇摇头,对石大娘说:“若是织金所来人送分红,该是您的您就先收下来。但是钱先存着别动了。您与二婶这头有什么开销,只管朝如英去要。”
&esp;&esp;他知道,织金所的经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在织金所家主姓“贾”这件事儿上。因此他并不想影响为织金所工作的女掌柜和账房、伙计们的心态,因此才请求石大娘一切照旧。
&esp;&esp;石大娘笑着说:“哪里还有什么旁的开销呢?你媳妇儿将我们照顾得周到,处处都想到了,如今我这手上的零花钱一文都花不出去,都给姐儿哥儿存着呢!”
&esp;&esp;“成,织金所所有的银钱,娘都在这儿搁着,再不会动分毫。”石大娘也爽快,当下答应将织金所的分红全部封存备用。
&esp;&esp;“对了,我儿可曾听说王家即将上京的事?”石大娘依稀听王氏说起过如今杭州的情形。
&esp;&esp;石咏想了想却道:“前些日子就听说过,毕竟苏州织造已被查办。但是杭州织造一向谨慎,直到现在,都还未查出什么纰漏。许是皇上见王大人办差勤勉,还会留王家任上多留一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