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大约只有国库的状况好起来的那天,怡亲王府的财政状况才能好起来。
&esp;&esp;转眼到了回京的日子,石咏与如英一起辞别穆尔泰,带着安安回京。在广州过了两个月,安安与姥爷生出感情,临走的时候抓着穆尔泰的胡子不肯撒手。
&esp;&esp;穆尔泰也舍不得安安,差点要把胡子都修了下来送给安安玩,结果被石咏夫妇两个赶紧劝住了。
&esp;&esp;傅云生知道石咏离开的消息,没有更多的表示,只是约定与石咏继续按照老方法通信。他们两人一南一北,各自在为将来准备着、打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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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石咏带着妻女,坐船沿来路出珠江口,又过上了几日终日面对茫茫大海的生活。
&esp;&esp;这时候他开始觉得妻子的反应有点儿奇怪:如英有时会望着他欲言又止,情绪也有些善变,整日坐在舱里不愿出来,甚至吃饭也不愿与石咏一道,有事没事只是摆弄那本当初薛宝琴所赠的小册子,又亲自执笔,将她在广州学来的几句洋文一一都记下来,说是怕日后忘了。
&esp;&esp;石咏正闹不清状况的时候,安安来告密了。
&esp;&esp;“爹,娘不肯好好吃饭,尤其不肯吃鱼。安安以前不吃鱼爹都要说的,可是爹这次不要说娘好不好!”
&esp;&esp;石咏伸指刮一下安安的小鼻梁,算是夸奖这个小鬼灵精,亏她还有点儿良心。
&esp;&esp;于是石咏亲自去“监督”如英用饭。海船上的生活总是不如在陆上的时候方便,可以食用的新鲜菜蔬也不多。石咏的妻女是船上最受优待的人,但日常也只能吃一些蒸腌鱼、蒸腊肠之类的腌腊。结果石咏端着一盆清蒸咸鱼,进了如英的舱房,还未待开口,如英已经掩着鼻,哇的一声吐开了。
&esp;&esp;石咏吓了一大跳,赶紧丢下饭菜,先过去照顾如英,抚着她的后背半天,见如英只吐了些清水,此前大约实在是没吃什么东西。
&esp;&esp;见到这个情形,石咏再是个蠢爹,也晓得是怎么回事,连忙悄悄问媳妇。如英面上微红,点点头,石咏便又傻了。
&esp;&esp;若干年前,如英怀上安安的时候,他就傻过这么一回。隔了数年,石咏重蹈覆辙,傻乎乎地求证:“我要当爹了?”
&esp;&esp;如英用帕子捂着鼻子点点头。
&esp;&esp;石咏腾地站起来,这回他可没径直冲出舱门,见人便说:我要当爹了——他是赶紧先将那碟咸鱼拿了出去,离如英远远的,千万别再让如英闻见。
&esp;&esp;接着阖船的人都听说了喜讯,一起过来向石大人贺喜。石咏一面感谢众人道喜,一面挨个儿问:“我家娃在折腾媳妇呢!船上有什么不腥味道不重又开胃又下饭的可以吃的?”
&esp;&esp;旁人见这个爹,半是欣喜,半是愁容,一味担心媳妇不舒服,吃不下饭,忍不住都生出同情。这里有不少人是跑海船的,有经验,当下七嘴八舌地给石咏出了一堆建议。
&esp;&esp;如英一人在仓里,见石咏托着那碟咸鱼就出去了,久久也不见回来,忍不住心生好奇,命随身侍奉的丫鬟出去看看,小丫鬟出去看了一圈,笑着回来,说:“奶奶,大爷在亲自给您张罗饭食呢!”
&esp;&esp;如英一想,登时露出笑靥,心里已经安了,待想到石咏能做出什么饭食来,如英更是好笑——这个家伙,以前就没怎么见过他下厨,这会儿又能张罗出什么?
&esp;&esp;“奶奶,真是没想到,大爷头一个想到的,是先去给您做可以入口的饭食。”小丫鬟挺感慨的,石咏对待媳妇儿,全没那些花哨,只想着那些实心实意的。
&esp;&esp;“他能张罗出什么来?”如英也有些过意不去,船上条件有限,如英不想给众人添那许多麻烦,只打算等下一次靠了岸补给的时候再说。岂料惊动石咏,竟亲自操持起来。
&esp;&esp;石咏请教了众人,得了一桩经验,知道绝对新鲜的海鱼是不腥的。原本他们所乘的官船无法捕鱼,刚巧在海上他们遇上了几艘渔船,官船便放了小舰下去,将渔船捕到的新鲜海产买来。石咏见一条刚出水的鲳鱼活蹦乱跳,心想就是它了,二话不说,在旁人的指点下亲自处理了,在鱼身内外抹上去腥的酒,填上姜片,上锅清蒸。鱼一出锅,立即香飘四里,却没什么腥气。
&esp;&esp;石咏又去行李里翻了一遍,找出了原本带在路上给安安当零嘴的茶干,和两坛子泡菜。石咏将那茶干剖成薄片,淋上一点点香油,再挑一点泡菜出来,当成是给如英佐粥的小菜。
&esp;&esp;船上本就有现熬的白粥,石咏便一件一件都给如英送去,先是白粥,然后是茶干与泡菜,最后才是那碟蒸鱼。他一面送去,一面观察如英的反应,似乎一有不对劲随时打算端了就跑。如英实实被他这架势逗得忍俊不禁,掩着口轻笑,她心头一松,连早先那些不适都忘记了,石咏亲手张罗的这些,如英倒是多少吃进去了些,没再尽数吐出来。
&esp;&esp;而余下的石咏也没捞着,安安在母亲的舱房里吃得大快朵颐,连连称赞自家老爹做得好吃:“要是咱们来时也是爹做饭,安安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吃鱼呢?”
&esp;&esp;石咏无奈了:小祖宗,你那只是挑食好吗?
&esp;&esp;从此石咏过上了甜蜜的“俯首甘为孺子牛”的日子,每日亲手给媳妇儿和闺女张罗吃食,被一船人叹为观止,实在是没想到年轻有为的石大人竟然是个女儿奴兼宠妻狂魔。
&esp;&esp;自此,家人的伙食,便都是由石咏亲自动手操持的:他会亲自将海里捞上来的海菜用开水烫了又烫,调成酸辣口的小凉菜给如英开胃,却又不敢让她多吃;也会将海里捞上来的新鲜小鱼儿炸成香脆的小鱼条儿,外头撒上芝麻让那娘儿俩当零嘴。待到了泉州,这位更是在补给的码头买了活鸡活鸭带上船,在舱房里养着,变着法儿给如英调剂饮食。
&esp;&esp;大约也是因为在这官船上,如英整日高卧,无事可挂心,再加上饮食甚是妥当,她虽然吃了会吐,但是吐了也照样努力吃。如此以往,等船进吴淞口的时候,如英只是晨起会有些不适,其余时候已经完全与好人一样。
&esp;&esp;不日到了苏州。石咏见如英静极思动,干脆带她和安安一起上岸走走,见见当年他曾经见过的风景名胜。同时他也派人去打听林如海的下落,想趁此机会去拜会这一位,也让如英见见故人。
&esp;&esp;岂料打听了一圈,姑苏一带,无人晓得林如海的去向,这一位就像是神隐了一般。
&esp;&esp;石咏知道林如海毕竟是康熙朝的旧臣,新帝登基自然会在江淮重地安插自己的心腹,林如海早早称病乞休不失为明智之举。但是像他这样有先见之明能急流勇退的,世间并不多。
&esp;&esp;石咏寻林不遇,到底无法,只能悻悻而归,在心里默默期盼日后有缘再会。
&esp;&esp;他携了妻女,缓缓回京。石咏在苏州时就已命人送了家信回去,石大娘足不出户,便听说了她儿子儿媳孙女三个人出门,回来时多了一口人。石大娘抱着大孙子沛哥儿合不拢嘴。与石家走动得较近的几家亲眷都有所表示,而如英的旧日丫鬟望晴听说了好消息,赶紧催着在同仁堂做大夫的丈夫靳勤,一起陪着石大娘去通州码头去接人去。
&esp;&esp;那边石咏夫妇抵京,与亲朋故旧相见,自是一番欢喜。然而朝中也有人盯着石咏。都晓得石咏是新皇登基之后火速提拔的年轻要员,此前从未在六部当过差的,竟也能得个“南书房行走”的打眼职务。因此石咏回京之后,有不少人专盯着他,看他这次南下,差事办得如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回京之后又给哪些人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