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9,佐治亚,萨凡纳
唐纳德并不是那种习惯用餐巾的人,但他还是恪守礼仪,将那块叠起来的布抖开,铺在了腿上。桌上,其他餐巾全都被叠成了精致的金字塔形状,放于餐具之间。他记得高中时,这家“街角餐厅”是没有餐巾的。他们用的,不都是那种坑坑洼洼的老旧餐巾纸盒子吗?还有那种配有银色盖子的小小盐罐和胡椒罐,现在也更加精致了。一碟像是海盐的调味品就摆放在插花旁,你要是想要胡椒粉,那还得等人来给你研磨好,再撒到你的食物上面。
他开始将这些说给妻子听,却发现她的目光越过自己,望向了后面的雅座。唐纳德转过身,屁股下面的布料发出了“嘎吱”声。他回头瞥了一眼,只见他和海伦第一次约会时坐的雅座上,正坐着一对老年夫妇。
“我发誓,我真的让他们给我留那个座位了。”唐纳德道。
妻子的目光落回了他的身上。
“我觉得我向他们描述时,应该是他们搞错了。”他伸出指头,在半空中晃了晃,“要不,就是我打电话时糊涂了。”
她摆了摆手:“亲爱的,忘了它吧。咱们完全可以在家吃烤奶酪,还可以吃得很开心的。我只是在发呆。”
海伦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她的餐巾,就像是在研究它的折痕,好把它原封不动地叠回去,就像是要将一件东西拆散开来再恢复原状那样。侍应生风风火火地走来,给他们的杯子中添了水。几滴不小心洒落下来的水珠落在了洁白的桌布上。他向他们道了声“久等”,然后扔下了他们,让他们再等上一段时间。
“这地方可真是变了。”他说。
“是呀,更加成熟了。”
两人同时伸手去取水杯。唐纳德微微一笑,举起了自己的杯子:“为了十五年前你父亲的那个失误,为了他不小心延长了你的宵禁。”
海伦莞尔一笑,同他碰了杯。“为了再来十五年。”她说。
两人各自啜了一口。
“这地方要是再继续成熟下去,不出十五年,咱们就吃不起啦。”唐纳德说。
海伦笑出声来。她几乎还是第一次约会时的样子,没怎么变。或者,是因为变化太过于细微的缘故。这种感觉,并不像是每五年到同一家餐馆来一次,一眼便能够看出它的巨变,而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们相较于远方表亲们那种不动声色的改变。
“你一早就得飞回去?”海伦问。
“是呀,不过是去波士顿,和参议员约好了的。”
“为什么去波士顿?”
他摆了摆手:“他正在进行那种纳米治疗。我想他每次去都要把自己关上几天,但又不想耽误工作——”
“是呀,所有的手段,就是让你们几个奴才千里迢迢地——”
“我们可不是他的奴才。”唐纳德笑道。
“去亲吻他的戒指——”
“拜托,不是那样的啦。”
“我只是担心你把自己逼得太狠了。你到底在这个项目上花了多少业余时间?”
很多,他很想说。他很想告诉自己的妻子时间是如何地紧张,可他清楚她会有怎样的反应。“消耗的时间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