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5,1号地堡
从公寓到中央办公室,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唐纳德估摸着这便是关键所在。这倒是让他想起了曾看到一名CEO的办公室毗连卧室,想到了那份初见时的赞叹和想明白后的悲哀。
他在那扇写着“心理服务办公室”的门上敲了敲。他过去一直把这些人当成是精神病专家,当成阻止他人心智失常的人,可谁知他们才是那些真正将人给逼疯的人。待他再去看门上的字时,唯一看出来的便是“心办”,操纵人心的办公室,头目当中的头目。走廊对面便是那间乏味的办公室。这让唐纳德想到了一件事,那便是每个地堡当中都有一名首长,负责握手和抛头露面,一如之前那个世界中铁打的江山和流水的总统一般。真正掌握权柄的人都在背后,而且任期不受时间限制。因此,这个地堡用同样的障眼法来进行管理,也就丝毫不足为奇了,因为那是那种人唯一懂得的管理方式。
他背对着自己原来的办公室,手上加劲儿,又敲了敲。艾伦从电脑前抬起头,生硬面孔上的专注神情立刻融化成了苍白的微笑。“请进,”他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您需要用办公桌吗?”
“是的,不过你留下。”唐纳德轻手轻脚地走过了房间,双腿依然在半梦半醒间。他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白色制服还是一副崭新的样子,而艾伦的则是一副皱皱巴巴的模样,暗示着此人为期六个月的轮值已所剩不多。即便如此,这名管理层的头儿依然精神而又警觉,胡须被修得整整齐齐,只有少许花白。他将唐纳德扶到办公桌后的豪华座椅上。
“我们还在等关于这名清洗人员的全面报告,”艾伦说,“18号的头儿提醒说那将会是很厚的一沓。”
“重要角色?”唐纳德暗想,此人既被送去清洗,想必不是一般角色。
“噢,对。据说是一名治安官。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当然了,她也不是第一个想出去的司法人员了。”
“可却是第一个消失在视线之外的人。”唐纳德道。
“就我所知,是的。”艾伦抱着双臂,靠在了办公桌上。“走得最远的便是那个被您截回来的绅士。我猜那便是规程上说要唤醒您的原因。我听到有的孩子把您称作‘羊倌’。”艾伦笑道。
唐纳德皱了皱眉头,不大喜欢这个外号。“跟我说说17号的情况,”他换了话题,“那个地堡覆灭时,是谁在当值?”
“咱们可以查查看。”艾伦指了指键盘。
“唔,我的指头还有些不大听使唤。”唐纳德说。他将那键盘朝着艾伦滑去,对方犹豫了一下,这才从办公桌上直起身来。随即,这名管理层的头儿弯下腰,在键盘上按下一组快捷键,调出了一份轮值名单。唐纳德试图看清他在屏幕上的操作。这些文档,他原先并没有操作权限,对菜单也不熟悉。
“看起来像是库珀。我记得他上来时,我那一班刚刚结束。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我已经派人去给您取这些资料了。”
“好,好。”
艾伦挑了挑眉头:“您上一班时看过17号的报告,对不对?”
唐纳德不知道那时瑟曼是否在场。就他所知,此事露出端倪时,那老人是醒着的。“很难将所有事情的头绪都记个一清二楚,”他说的倒也是实情,“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倒是。您在深冻区,不是吗?”
唐纳德估摸着应该是。艾伦用指头敲击着桌面,唐纳德的目光越过此人,看向了走廊对面,看向了电脑后的那个人。他还记得自己也曾像那人一样,一边做着名义上的负责人,一边猜测着对面的白衣医生都在研究些什么。而现在,他自己也穿上白衣了。
“对,在深冻区。”唐纳德说。他们是不会移动他的身体的,对不对?厄斯金或者别的谁,不过是修改了数据库中的一个词条。兴许就是那么简单。不过是在电脑中动了一个小小的手脚,互换了两个参数,一个人便过上了另一个人的生活。“我喜欢离小女近一些。”他解释道。
“是呀,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艾伦眉头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拙荆也在下面。我每次轮值时,第一件事便是不惜违规去看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屏幕。“17号已经不在了三十年了。具体时间,我还得去查。具体原因依然还不清楚,并没有任何动乱的迹象,因此给我们反应的时间也很短。当时是安排了一次清洗来着,但气闸却毫无预兆地提前一天打开了。可能是信号受到干扰或是被篡改了什么的。我们不得而知。探测器报告,先是气体泄漏进了下面的楼层,然后便发生了暴乱。就在他们爬出气闸的那一刻,我们拉下了开关。差点就来不及了。”
唐纳德回想起12号地堡,那设施也是以同一种方式终结的。他记得人们仓惶逃到了山坡上,一阵白雾涌起,有人转身想要逃回门内。“没有幸存者?”他问。
“有几名掉队的。我们失去了那儿的无线电和视频信号,但事后依然继续定时呼叫,以防安全屋内有人。”
唐纳德点了点头。书上就是这么写的。他记得12号地堡覆灭之后,他也是这么安排的。他还记得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地堡倾覆那天,确实有人接了呼叫,”艾伦说,“我想应该是一名年轻学徒或是工程师。我一直没能看到正式文本。”他向下翻动着轮值日志。“看起来,那个呼叫过后,我们便发送了倾覆代码,为了以防万一。因此,那名清洗人员即便去了那边,也只会找到地上的一个深坑。”
“兴许她会继续往前走,”唐纳德说,“另外一侧是哪个地堡?16号?”
艾伦点了点头。
“咱们干吗不给他们一个呼叫呢?”唐纳德试着回想了一下地堡的布局。这样的信息,他是渴望知道的。“还有,和17号两侧的地堡联系,以防咱们的清洗人员拐上一道弯。”
“这就去办。”
艾伦站起身,唐纳德再次为他们对待自己的方式感到赞叹——就像他真的就是负责人,他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真就是那个人了。这种感觉就如同他刚刚才当选为议员,那些要命的责任在一夜之间劈头盖脸地朝着他压过来——
艾伦俯身上前,在键盘上按下了两个功能键,退出了电脑登录。随即,这位管理层的头儿匆匆走进了走廊,扔下唐纳德一个人在那儿盯着一个登录框。
突然间,他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