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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死者。。。
日子过得忙忙碌碌,满世界的不太平。六七月间西北闹起了霍乱。君先生以同生会的名义捐了一批药品和衣物,而后由自己持股的报纸大肆宣扬了一番。傅斟这边,元亨公司也接手了政府几笔大单的水运业务。两下里一个得名一个得利,各自神采奕奕悠然自得。
无论灾祸征战,发国难财的都大有人在。不过想于此分一杯羹,也要身家过硬手眼通天才够资格。比方龙二一家,掌控着上海乃至全国的经济命脉,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总是先知先觉。从中济私谋利,不在话下。如我等小生意人,有龙家这棵大树依附,当然也蒙荫不少。
有人顺风顺水,自然有人不慎落水。淞沪警备司令家的李公子,与人合伙走私药品,还没出上海,就被缉私队逮了个正着,不但银货两空,人也带去关了。还是他老子四处张罗,才勉强捞出来。只怪他先前做了几趟并无差池,便自以为探得了水深水浅,可游走自如了。谁知这一遭阴沟里翻了船。他老爹虽说是顶着个司令的头衔,却生不逢时,“一?二八”事变之后,根据《淞沪停战协定》的规定,中国军队不能在上海市区及周围驻防,李司令所辖只有上海警察总队和江苏保安部队,统共三个团不到的兵力,是个明晃晃的光杆司令。政府和洋人都不买他的帐。
李公子载了大跟头,在家里怒火中烧了两天,终于醒过味来,宣称要追查是谁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好巧不巧的,他的货是由元亨承运的。元亨本应由自己的码头装船,谁知因近日元亨码头上打算铺设铁轨,供桥式卸煤机行驶,正做前期准备,故这批货临时调由顺泰码头装载。就在货到了顺泰准备上船的当口,缉私队杀到,不费吃灰之力,准确的找到了这批货。
他与元亨并非第一次合作。他的搭档谢双临与我和傅斟都是老相识。谢家兄妹三人甚是有趣,大哥谢双成,一事无成,只知道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每月三十天,有二十九天是醉着的,余下一天是半醉半醒。二哥谢双临,钻营百计投机倒把,谈起话来三句不离生财之道。小妹谢双仪每日举着小旗上街游行,高喊口号忧国忧民。一个不择手段的赚钱,一个花样百出的花钱,剩下一个堂而皇之的批判那赚钱和花钱两人,三人各自为战,谢家整日倒也热闹非常。
有着谢双临这一层关系,他们对傅斟还是很信任的。而从中作梗的矛头所指,自然非刘善德莫属了。
果然,才没有几日,刘善德就可怜兮兮的登门求助了。那天早上八点不到,君先生刚打好了趟拳,上楼洗漱更衣。这当口,楼下一阵话语嘈杂。
我问小秋是什么人,小秋一脸嫌弃的嘟囔着说:“是刘善德,来找君先生,样子老龌龊的。”我正猜度着,刘善德就从楼梯口咚咚的跑上来。一见之下,唬了我一跳。险些认不出他。他头上包裹着纱布,半头的血污。一条胳膊软软的挂在头颈上,随着走路的姿势古怪的摆动。
见君先生步出了房门,刘善德立刻迎上去,苦着脸叫道:“请君先生定要帮我。”君先生轻轻抬食指竖在嘴前方,示意他收声。然后率先下楼,边走边手势提醒他放轻脚步。
我跟着也下了楼,吩咐小秋备好热茶,我帮忙送过去。因君先生和傅斟都没有妻室,一应女主人该操持的事务只由我代劳。
刘善德不等君先生坐定,急急凑上来,恨不得一把拉扯住君先生,辩白道:“那姓李的兔崽子放了话了,说要与我来个了断,我已躲着他了。谁知这次他不依不饶。竟下了狠手,说接下来隔三日便教训我一次。这不是要生生逼死我嘛,君先生要帮我出头啊。”
君先生细细品着手中茶,平缓开口道:“你呀,也该当吃点教训了。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只一次去招惹他。今次是太过了。”
刘善德眉眼苦得皱到了一出,长吁短叹的申述道:“以往我是与他有些不愉快。可那都是老黄历了。这次与我真不相干。那日我一早去了浦东,下午方回。上次从顺泰走的鸦片烟土数目对不上,你令我尽快查清。我探听了消息前去探验。姓李的那货是夜里临时转到顺泰的,等我回到码头他们的货已经被查抄了。我这是真正的哑巴吃了黄连。”
君先生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着说道:“按你这么说,真是全无干系。可是顺泰是你的地盘。他们熟门熟路,从前一向是平安无事,一到了你那就出了岔子。任谁不怪你头上。”
刘善德扑棱着脑袋哎呀叫道:“定是傅庭芸,入库出货,时间明细,他最清楚。元亨这些见不得人的黑货一向走他们傅家自家的码头。这次莫名其妙的忽然转来顺泰,还不是诚心搞鬼算计我。从我跟着君先生办事起,他就对我耿耿于怀,总是伺机整治我。这次真把我逼得无路可走,就大家拼个鱼死网破吧。”
君先生静静听他说完,眯起眼睛盯了他一阵,微微点头说道:“你放心,这我会查清楚。若真与你没相干,李司令那里,我找机会跟他说说。想来他还是会赏我个面子的。便是他真要计较一二,君某断不会委屈自己弟兄。”
说话间端起了茶杯,拿杯盖轻掸几下。刘善德见状,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君先生也并不送他。只提醒他这段日子行事低调些,身边多带些人手防患
我边添茶边思索刘善德的话,生怕使君先生和傅斟再生了什么嫌隙,于是假装随口说道:“看来人人都有不顺的。你看刘大哥好好的,就飞来横祸。好比最近,元亨要添置两台卸煤机,专用线位置四五十米的围墙都已经拆了,打算开通那边的老道口。哪成想批文迟迟未下,一天天工程就拖着。偌大的一个码头每天就停工等着那两张纸,不知损失了多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