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哄一声大笑起来。我跟张妈说:“姆妈,光晒衣服不管用,要把人也挂出去晒晒才行。”
聊了一会天,我们都要上楼睡觉了。君先生在楼梯口叫住傅斟,小声说:“明天带你去马场晒晒。”
见傅斟喜笑颜开,又转头放大音量叫我说:“小蔓也去!一起晒晒。”
第二日天公作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我继续充当挡箭牌的角色。
上一次骑马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女孩。过了这么久,几乎不记得上马时应该如何迈腿。
早上本想精心打扮的,等到马裤烫得笔挺、马靴擦得锃亮,又忽然觉得灰心。我这样一丝不苟的打扮着自己,可阿东哥不在身边,我又打扮给谁看呢?
西郊的马场很清静,能清晰的听到马蹄声和鸟鸣。身处在大自然之中,连马粪的熟臭气味也不那么难闻了。
骑师帮我挑了匹温顺的母马。或许是马太壮实了,只觉得马背比我记忆中要宽得多,根本夹不住,马稍微颠两下我就害怕的大叫。阿三和阿权两个,一左一右护在两边,随着马一起小跑。
勉强遛了两圈,不得不下来休息,一边赶紧敲打酸胀的大腿。
场主过来与君先生寒暄,说马场新到了三匹小马,他打算送一匹给君先生,让君先生试骑之后再定夺。
说着,骑师牵了马过来。我不懂马,所以凑过去饶有兴趣的听场主一一介绍。
第一匹是蒙古马,身躯粗壮结实,头大额宽,但是腿很短。毛色灰褐杂乱。卖相实在不怎么样。我笑它难堪,场主替它辩白说:“这也是好马来的,耐劳,且生命力极强。从来不畏艰苦寒冷。”
第二匹就漂亮极了,体格高大匀称,头颈高昂,眼大眸明。红粟色的皮毛光泽漂亮,更难得的是,四肢和额头的地方,各有一块白斑。我忍不住摸摸它,它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我,并不乱动。场主说这是伊犁马,性情温顺灵敏,擅长奔跑跳跃。
第三匹毛色短而密,黑黝黝的,一直浮躁的踏着脚。场主略带夸张的说,它是来自准噶尔的天马,也就是野马。别看它长的普通,性子却极饶勇骠悍。野马群会经过血腥的比拼产生头马,而这一匹,就是头马的后代。
君先生不许傅斟骑马,傅斟也并不坚持,只和我坐在草地中央,一边晒太阳吹风,一边兴致勃勃的看君先生骑马飞驰而过。
傅斟与我打赌,猜君先生最后会挑选哪一匹。
我断言一定是那匹黝黑的野马,我信心满满的说:“性子浮躁骠悍,桀骜不驯,又是头马的后代,君先生不是就喜好这样的吗?”说着拿眼睛瞟他。
他不理会我的旁敲侧击,故作高深的断言,君先生会选择那匹肥驴子一样的蒙古矮马。我俩约定,输了的人,等会要帮马洗澡。
君先生骑累了,擦着汗走过来坐下。问我们在聊什么。我说:“我们在打赌,赌你最后会选择哪一匹。赌注很大,所以你要谨慎作答。”
傅斟笑嘻嘻的接话说:“我是笃定的很,不会有错的。不信说来听听。”
我拉着君先生的袖口央求道:“可不许让我输掉。”
君先生看看我,转过头去对傅斟说:“依你对我的了解,定然猜得出我对那匹野马极有兴趣。看来我要反其道而行,选那匹温顺机灵的伊犁快马了。”话音未住,又立刻改口道:“等等,小狐狸一定早猜出我会这样做的,今日我偏偏选那匹蒙古小矮马!”
等他说完,傅斟冲我得意的一笑,眼神却望向君先生,说:“我早说了,我是笃定的很的!”
愿赌服输。我招招手,阿三提着水桶,阿权扛着毛刷,跟着我去洗马。我大可抵赖让他们代劳,但是偶尔过过牧马人的生活,也十分新奇有趣。
君先生陪着傅斟沿着跑道的外侧慢慢散步。天气有些凉了,君先生不忘帮傅斟披好外套。
走着走着,傅斟一只脚的鞋带子散开了。君先生很自然的半蹲下帮他系好。但是麻烦的傅斟嫌他系的和另一边不一样,于是我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很热烈的就鞋带的系法讨论了一番,最后经过君先生的多种尝试,傅斟终于满意了。平时不可一世的君飞扬,忙活的满头大汗,脸上竟还乐吟吟的。
他们走到了跑道的尽头,倚着栏杆站定。互相看着对方,远远的,不知道在谈什么。
忽然傅斟笑了起来,君先生有些尴尬的皱了下眉头。傅斟兀自说着,君先生的眼神缓缓转向相反的方向,似乎若有所思,渐渐的,脸上的笑意荡漾开来,终于满面春风。
那个时刻,在他们的世界里,我只是个旁观者。可是,我觉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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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玉兰。。。
经历了这一场事故,他二人相处一如往常,任谁也看不出半分变化。
在我面前,傅斟是畅所欲言肆无忌惮的。君先生却不知道我已洞悉了他们的秘密,对我处处防范。
我一边无所不知,又一边假装一无所知,一边看戏一边做戏,乐趣无穷。
傅斟在家里休养,穷极无聊,操练起丢下多年的书画技艺来。每日里挥毫泼墨,引得我手痒跟着胡乱做了几幅。
我们姐弟玩着玩着,竟也认了真,巴巴的跑到谢双成家。拜访之余,顺道向谢老先生求教一二。谢老并不因为我们技拙而应付了事,反而很认真的品评指点。
谢老说:字如人,画随心。
傅斟生性不羁,所以字也洒脱奔放。但他内心不安静,欲求太多,作画时过于追求细节,忽略了整体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