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楚不说话,心中感叹太史阑没瞧错人,景泰蓝终究是个懂事。感叹这小子也算幸运,七窍玲珑人间玉,遇上了那个能温养他人。
事后三公知道这事,大骂了他一顿,容楚只笑而不语——他怎么会把太史阑精心培养出来景泰蓝,再引导着往浪荡子方向走?
他记着太史阑说过话,孩子一生里,父亲角色很重要。所以她扮演着母亲也扮演了父亲,但有些事终究不可替代,如今她始乱终弃地跑了,剩下事,便他来做吧。
宫门守卫带着窃笑请他进去,猜度着今天国公又给陛下带来啥乱七八糟玩意。
景泰蓝正御书房里写字,听说他来便扔了笔跑出来,后头一堆太监公公气喘吁吁跟着跑,“陛下您慢些,仔细跌着了,慢些!”
容楚微笑停下,一丈外请安,景泰蓝停住脚步,大眼睛忽闪忽闪,咬住了嘴唇。
他近已经习惯了这样见面方式,但依旧怀念和麻麻一路行走日子,那时候可以滚到很多人怀里,可以想碰谁就碰谁,可以随意抱公公大腿。
回宫之后,就像被隔离了人群,所有人都敬着,躲着,远远地弯腰鞠躬,他走近了会让人惶恐,不要提拥抱和抚摸,很多时候他只能自己那个屋子一样巨大龙床上,抱着奥特曼翻滚。
所以他喜欢容楚来,容楚虽然人前还是规规矩矩模样,但私下里会随便些。偶尔还会制造些单独面对机会,陪他一起玩玩具。
以前和麻麻一起时候,麻麻太忙,很少陪他一起玩,唯一一次陪他玩秋千,结果把秋千绳子都差点搞断。如今麻麻走了,公公倒陪着玩起来,景泰蓝很满意,觉得麻麻打仗公公玩,这样安排不错。
容楚和他说好了,每做一件值得嘉奖事情,便送他一件市面上出玩具。景泰蓝不喜欢宫中那些镶金缀玉玩具,要是原木手工质朴民间玩意。
景泰蓝不等容楚拜完,上前拉了他手就走,“晋国公来得正好,看看朕写大字儿。”
“好,陛下写得好,臣就把带来玩具送给陛下。”
景泰蓝笑得见牙不见眼,挥手命小太监把包裹拖进书房外间,大言不惭地道:“必然是好,朕先收着。”
容楚吩咐小太监把东西放好,随即命他们出去,一转身吓了一跳,某条无尾熊已经挂了他腿上。
“公公……”大脸猫仰着粉嫩小脸,眨着乌黑眼睛,拖长声音软绵绵地唤,“今天有传奇本子吗?”说着就他袖囊里掏。
容楚按住他手,笑道:“哪有那么多故事呢,近没全能戒指。”
景泰蓝嘴撅得可以挂油瓶,悻悻道:“坑王!”
容楚深以为然,顺手塞了块桂花糕堵住某人怨念嘴,景泰蓝有滋有味地嚼着,觉得比那些精致宫点美味一百倍。
那是人间味道,是麻麻味道,是过去那段永不可忘怀好日子味道。
容楚抱了他坐下来,笑道:“哪能天天有故事?天天有故事岂不是说明你麻麻很忙很累?要知道不是大事也不能被编成话本子,可天天有大事你还让她活吗?”
景泰蓝靠他怀里,玩自己手指头,嘟嘟嚷嚷地道:“可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麻麻看大海,我和她说话她不理我,我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说海什么时候干了,她就回来了。然后我吓醒了,后半夜再也没睡着……”
他垂下眼睛,长睫毛像一只忧伤蝴蝶,静默停留。
容楚无言,将他抱紧了些,心想太史阑和这孩子虽然是半路母子,竟然也修出了这心灵感应。
太史阑失踪消息他自然不肯告诉景泰蓝,也嘱咐了三公和专管各地奏章急报司礼监,扣下相关文书。不想这小子做梦都能有预兆。
他把下巴搁景泰蓝脑袋上,景泰蓝立即凑上大脑袋蹭他,这是以前太史阑会和景泰蓝做动作,如今他也不自觉地经常做,景泰蓝也很习惯,两个人蹭来蹭去,亲昵动作里想着太史阑,似乎也便看见她眼前,面无表情,眼神平静。
容楚心底悠悠地叹口气,觉得这一幕瞧起来真有几分父子相拥默默思念远方女主人味道,想着自个算命好还是不好?遇上事全部掉了个个儿,女人痛主动地让他吃,再痛主动地把他甩,现她外腥风血雨一路征战,他家守着大头儿子相拥而泣默默思念——这都叫什么事儿?
“陛下,”良久他道,“臣打算着,近日要出去一趟。”
景泰蓝身子一僵,立即警觉地坐起身,盯着他眼睛,问:“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