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箬看见少筠神清气爽,便放下心来,又对侍兰招手:“笨丫头,怎么还愣着,去给你小姐沐浴更衣。一会我与你们小姐往城外庵堂吃斋去。”
侍兰应声出去了,少筠坐在床边,浅笑着问:“姐姐今日这么好的兴致?”
少箬浅浅一笑,坐到少筠身边:“昨儿浮躁了,今日该静静心。筠儿,昨日都是我和二婶浮躁,疏忽你了。你……真没事么?”
少筠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浅笑道:“姐姐,我知道,这事怨不得别人。”
两人正说着,侍兰侍菊上来伺候,等少筠洗漱沐浴过,少箬亲自拿了梳子给少筠绾了个桃心髻,又从自己头上摘了根水晶岫玉玛瑙珍珠攒的多宝桃花簪簪在少筠头上。
侍菊一旁看见了,又玩笑:“咱们二小姐妆奁里头的梳头家伙,从这儿摘一根,从哪儿拐一根,竟都是这么得的。”
一句话说得满屋的人都笑,侍兰听见了好笑:“可不是么!往日也给小姐梳桃心髻,就是没有梳得这样好,原来是侍兰没有这多宝簪的缘故。大小姐,往后多给咱小姐梳梳头罢!”
少箬撑不住,笑骂道:“放你娘的屁!一大早的替你们小姐盘算起我的东西来!好不害臊的丫头!”
两个丫头咯咯的笑,又把青盐沐盘等家伙都送了出去。少箬在少筠身后,细细瞧着镜子里的少筠,只见她眉目清秀,也是个好端端的佳人,少箬因此低声笑道:“筠妹妹,别灰心。康家康老爷没眼光,不知道娶妻当娶贤的道理,咱们没道理抱怨自己、小看了自己。咱们也别怪人家。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他们把根基门第看的这样重要,咱们也就撂开手。虽然可惜了你与青阳十余年的情分,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少筠浅浅笑开,轻声说道:“谢谢姐姐。”
少箬笑开来,拉着少筠在一旁桌边坐下:“筠儿,姐姐只觉得对不住你。”
少筠低头,想了一会,抬起头来,压住心里的不快,问道:“姐姐回来,可是和姐夫闹了别扭?就为这事么?”
“哼!”,少箬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平:“他们两父女犯糊涂,我犯得着掺和?”
“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箬叹了一口气:“康老爷官职四品,而且在扬州府任上多年,名声颇好。你姐夫不也是个四品官?何况还是管盐的。若论门当户对,自然就是登对的。何况青阳一表人才,梁苑苑也是个娴雅的小姐?”
“这件事,做主的,反倒不是你姐夫,反而是梁苑苑舅舅家里的人。人品根基都配得过,这婚事就顺理成章。可是我是知道你的心思的,你姐夫自然也知道。我一知道这事,就反对,可梁苑苑却说我抱着私心,看不得她过上好日子。就为这层关系,她居然就铁了心要嫁,说什么,康家再不好,也强过在这家里天天看人家脸色!”
“你说说!竟有这样糊涂的姑娘家么?难道我不知道宁拆一座桥不拆一桩婚这个道理么?我固然是盼着我亲亲的妹妹好,但我也用不着对她坏心眼啊!明知道青阳对你好,还让她梁苑苑嫁过去,日后闹出来了,大家有什么意思?她那目下无尘的性子能受得了?可恨你姐夫在这时候竟然就打算糊涂了,说什么‘既然舅老爷下了决心,苑苑也十分愿意,我便是做父亲的也不能怎么样。谁家夫妻能像你我一般琴瑟和谐呢?过得去也罢了’……”
话到这里,少筠忍不住鼻头酸楚,到底她和青阳的意愿是没有人在乎的。可她忍住没有掉眼泪,轻声说:“姐姐,究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少箬听得出少筠话语里的伤心,忙又搂着少筠,安慰道:“筠儿,别灰心,真的!你想想姐姐当年,不也拖到十八岁才出阁?老天爷总是长眼的,总会给你指一条路,何况,不还有二婶和姐姐么。”
少筠轻轻的笑:“姐姐,我不怕日后没有路可走,我只是……遗憾不能和哥哥一块走。哥哥……我知道,这些年他……很用心。到了今日,一切付诸东流,他会比我更难受……”
少箬听得少筠这样善解人意,也禁不住眼圈一红,忙又笑道:“筠儿,你不知道,男人的脾性……”
话到这儿,李氏扶着青阳的生母满面泪痕的进来。
少箬少筠吃了一惊,连忙都站起来迎接。
青阳的生母康李氏一看见少筠就一把捉着少筠,哭道:“筠儿!到底我没这个福气!只是,你劝劝你哥哥去吧!他从昨日就跪在他爹爹的书房前,到现在也不肯起来……”
康李氏的这个要求……少筠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姨妈……”
少箬一愣也反应过来,忙说:“康太太……您别为难少筠……”
康李氏大哭:“我知道!可是青阳这些年为少筠用的心思……只当可怜可怜他吧!筠儿,想想你哥哥往日如何待你!我这做亲娘的没有能耐成全你们,可我的心,宁愿都帮他担着。”
少筠忍了又忍,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青阳对她好,可是她能对青阳说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要她亲口对他说“了结”两个字?她说不出,实在说不出来!
然而,康李氏哭得声嘶力竭,哑着声音不住求少筠。李氏劝不是,不劝不是,真正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淌眼抹泪的。闹到最后,少箬受不了,咬着牙对少筠说:“筠儿!姐姐陪你去!多少年情分又如何?你有什么错?既然人家父母都铁了心,还要为难你,我们何必?趁早了结了好!”,说完不由分说的就张罗少筠出门。
原本两姐妹就要出门吃斋,这一下也不过改了个道,所以很快就出了门。
但两人并没有能见到青阳,因为康府的正牌夫人不让见!就是少箬拿了梁夫人的名头出来,人家也遣了丫头出来直接问:“梁夫人是以梁夫人的身份来的,还是以桑家大小姐身份来的?”
少箬气了个倒仰,连话也没对康李氏说,直接就让人把马车赶走。少筠到底还是个小姐,在家里也是父母疼爱着长大的,哪里遭过人家这样的轻视?忍不住,她又哭了出来。她实在担心青阳,也为自己难受。他们俩有什么错?难道错在用心用错了?
少箬看见少筠又被招惹哭了,又是生气又是心痛,当即冷了神色对少筠喝道:“桑少筠!你哭什么?人家为难你,你也为难你自己么?他父母定下的婚事,与你何干?要你这样委屈?!再说了,你姨妈要你来,你再委屈也是来了。你一片好心却被人挡在门前,当我们是什么?他们大宅门里头争斗,与我们何干?你好端端一个黄花大闺女,这样哭,日后名声还要不要?我不许你再哭!日后青阳能不见就别见,你不欠他什么!听见了?”
一顿教训让少筠又清醒些,只是搁不住心里难受,只勉强说:“姐姐,我知道我并没有错,可哥哥也没有错。就算他父母再如何打算,我也知道哥哥是真的对我好……我为我自己难受,更为哥哥难受。”
少箬叹了一口气,而后紧紧握住少筠的肩膀:“筠儿,我知道你难受。可是,别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你忘了,你是二叔的小竹子!你忘了,你还雄心勃勃想做什么!筠儿,别学那什么自怜身世的闺阁做派,你只要往前一迈步,就看得到海阔天空。若你能安心做个贤妻良母,姐姐也乐见其成。但若不能,你就该明白,一个康青阳,成全不了你的碧海蓝天!”
康青阳之后,是否就有一片碧海蓝天?少筠并不知道。
可是,姐姐说的没有错。桑家的女儿,不是什么高贵的千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