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摇到一半的时候,郝老四越发不耐烦,他按捺不住,一手握紧少筠的手腕,痛得少筠冷汗直冒,经不住低喝:“放手!”
郝老四哼了一声:“小娘们!东西拿来!别逼爷动手!”
少筠一抬头,眸光灼灼的盯着郝老四:“在船上闹,你想翻船?黄了鬼六爷的生意,只怕他不会再等你!你是蛟龙入海,入不了海,你就等死!”
郝老四猛地被少筠的眸光吓了一跳,杀心立起:“东西拿出来!”
少筠经不住眉头一挑,有些意外的低声道:“你不打算再上鬼六的船了?”
郝老四咧嘴一笑,嘴角歪到一侧,配着他满脸的横肉,说不出来的狰狞:“你真以为我怕鬼六?在他的地头我不动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也不敢动手?我郝阎王两淮里吃水长大的!”
郝老四一句话出来,小小一条船上的气氛突变!少筠一动不敢乱动,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眼前这个贼头子,真是穷凶极恶!他明知丰财不远处就是天津三卫,就是拱卫京畿的卫所,他明知道自己身上背负几十条人命,官府正派了大量捕快缉拿,他还想火中取栗,从她身上捞出金银珠宝来!亡命之徒,没有道理没任何畏惧!怎么办,如何保命?!
桑少筠是那种遇强则强,知进退拿分寸的人!电光火石间,少筠眼睛迸出光彩:“郝老四,你怎么敢肯定我的东西放在那儿?”
“那我就先宰了你!”,一柄大环刀立即架上了少筠的脖子!
少筠掌心中沁出汗来,面上却从容自若:“我怕死,就不会在你跟前露财!我也知道你不怕死,不然你也不敢上岸!可惜,郝老四你横了这半辈子,还是这么命贱,见了我一支金镯子就眼红的连命都可以不要了!”
郝老四闻言眼皮一跳,环刀再一逼,少筠雪白的脖子上一条细细的血痕立显。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开来,船尾一直佝偻着身子的小子突然直起身来,阴郁的声音又尖又利:“老四,深海上见血,你还要活命么!”
小子的声音虽然阴郁,却像大锤一般狠狠砸中了郝老四,他愣了愣,手势便停住了。千钧一发之际,少筠趁机再上:“虽然你不要命,可你不知道,郝老四,你进退两难了!拿了我的东西,你再想回鬼六的船,只怕他把你砍成肉泥了喂鱼;在这儿杀了我,你拿不拿得到东西另说,见了血你还能活命?上了岸,那才是你郝阎王的天地!你们两家,谁拿得到我的东西,谁那才是真本事!”
郝老四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没有说话,手里的刀也没有在逼过来!只是这一番交道下来,海岸遥遥在望,前面划得快的小船已经靠岸。少筠仍旧一动不敢动,手心的汗已然徐徐流到指尖,微风中感觉冰凉异常。她有点崩不住,眼角的余光便看见船尾小子仍旧不紧不慢的摇着船桨,仿佛前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地。心弦一寸一缕的拧紧,越来越紧,紧到那根弦已经深深的勒进了心里,紧到下一刻就会弦断伤人!
僵持间,小船靠岸。船头到码头的那一瞬间磕碰,好像是佛郎机突然开火,强烈的震在小船上每一个人的心上。郝老四眼光一暗,逼着少筠:“走!”
少筠缓缓伸出手来拉着容娘子,对早已经脸色发青的容娘子挤了抹笑:“咱们走吧。”
摇摇晃晃上了岸,战战兢兢会合了同样遭遇的侍兰等人,少筠感觉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
到了此时,郝老四看见岸上许多人等,便把刀收了,但眼睛里的肆无忌惮,叫少筠明白,这个人根本不会惧怕人多与否!郝老四一把揪着少筠的衣襟:“东西该拿来了!不然我一个一个的宰了你们!”。而一旁的喽啰们早已经围着容娘子,动起手脚来。
容娘子哀哀地哭着,凄切的挣扎恳求。老柴等人一动不敢动。
少筠环顾一周,深吸了一口气:“好,拿给你!你放手!”
郝老四松开手,少筠立即就挤到容娘子身边,一面奋力推开喽啰,一面伸手掏进容娘子背后的襁褓中:“还不松手么!东西我都掏不出来了!”
喽啰们听了少筠的话,都淫笑着停了手,眼睁睁的看着少筠,看见她果然从容娘子背后掏出一个小包袱来。
几人正要围上去,少筠猛然奋力一甩手,将包袱甩开四五丈的距离,又大吼道:“海盗上岸拉!海盗上岸了!”
喽啰们一心惦记着要开开眼,少筠一甩手,几人便一哄而上扑去包袱处,根本顾不上少筠的呼叫。郝老四瞠目欲裂,怒吼一声娘的,抄起环刀,劈刀砍向少筠和容娘子两人。说时迟那时快,小七和老柴早就瞅准机会对准郝老四一个猛扑,立时将他扑倒在岸边,叫他吃了一口的沙子!
此时的少筠取得机会,拉着容娘子夺命狂奔。而她的那两声吼叫好像是炮弹落进了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到岸之人、岸上之人无不四处奔逃!
等郝老四站起来吐尽一口的沙子后,再抬眼看去,狠骂了一声娘,却不禁傻了眼:眼前二三十人好像瞬间换了装,背上背着襁褓的,头上幅巾的,穿着灰色短衣的不下十人!
几个喽啰直到这时才明白上当了!那小包袱里不过是几块鹅卵石,也不知道鬼六究竟在那条河上捡的!几人急速围到郝老四身边,七嘴八舌:“老大,怎么办?!”
郝老四暴跳如雷:“追!逮着一个给我宰了一个,找到为止!”
……
然而,太晚了!分而治之、各个击破!鬼六爷的小鬼头才真正是行走在地狱边缘的巡海夜叉!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摆脱郝老四,有点险,但精彩一般……
☆、148
少筠最后在丰财一个破烂的石头房子里碰着了正在着急寻找她与容娘子的老柴等人。
危机过去,少筠疲倦的浑身的骨头像是被人拆过了重新胡乱装回来似的!侍菊一看她雪白的颈项上有一抹血痕,当即眼睛就湿了,只又不敢哭,看见容娘子畏畏缩缩又呆头呆脑的,便一股子气都撒在她身上:“没脸皮的臭婆娘!要嚎丧滚远一点!竹子护着你,身上见了血还没吱一声呢,你还有脸面在这里哭!谁前辈子欠了你的!”,说着一脚踢去:“滚!”
容娘子万分委屈,当即眼泪就流了下来。
侍兰看见了拉着侍菊:“你照顾竹子就照顾,拉扯她干什么!”,说着又去拉了拉容娘子:“别哭了!我们也不指望你胆儿大,但求你别总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就罢了。刀都架脖子上了,你不照顾着自己,谁来照顾你、照顾你儿子?”
容娘子抽抽噎噎的,又朝少筠说道:“多谢……多谢二……小姐。”
少筠浑身软的塌在侍菊身上,只勉强一笑。
这时候小七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水回来:“竹子、竹子,喝口热水压压惊!”
少筠就着小七的手喝了一口水,热辣辣的滋味从口腔一路延伸到腹中,像是一股